虽说懒得去瞧二爷办事,时锦到底还是随着柳意远远站于高处。
焚尸的地方儿架着十二座木架子,上头浇了油,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首被从尚且积着雨水的坑里捞起来,端端正正得摆在木架子上。那一刻,时锦瞧见无数存活下来的灾民俱都跪了下来。
从时锦这边,且听不见任何哭声儿,也没有人闹事。然天地间的悲仿若聚在一处,于无声中压抑着沉甸甸的思念与悲凉,便连天日也跟着黯淡起来。
柳意到底没经过事儿,虽远远瞧见那一幕,她还是把头埋在了时锦肩膀上,不敢扭头去瞧。
裹着油布的十二支火把渐次燃起,兵士们戴着口巾举着火把站于木架四周。五皇子却从轮椅上挣扎而起,扶着轮椅的后背支撑着身子,仿若在祝祷讣告。声音也随风时隐时现,间或有一两句传了过来,带着些苍凉悲怆,引人垂泪。
时锦忽的模糊了眼睛。
那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心中仿若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把,怪疼怪心酸的。
她突得不想再瞧下去了,正想转身带着柳意离开,却瞧见贺神医不知何时站在距她不远的地方。
他那双洞若明火的眸子自她红着的眼圈儿扫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继续瞧着远方的悲凉。
时锦脚步只一顿,牵着柳意一道离开。
她们身后,火光冲天而起,席卷着吞尽一道道曾经鲜活的影子……
大火整整烧了三日。
虽则控制了瘟疫源头,五皇子的心却久久未曾从那种苍凉悲怆中缓过神来。
他端坐在轮椅上,以往还算挺拔的上半身也有些佝偻着。
与这些鲜活的生命比起来,朝堂的派系之争瞧着倒像一场笑话。
人人为一己私利,又有谁睁眼瞧瞧这人间炼狱?
他的声音带着些哑,垂着眸问身旁的齐墨璟,“番龙山的匪患,怎么处置的?”
齐墨璟侍立一旁,身节挺拔如松。无论何时何地,他仿佛都能撑起一片天地,“时间紧迫,只一个字,炸。”
五皇子这边急需银两赈灾,他便炸了番龙山。
饶是五皇子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他不由露出抹苦笑来,“番龙山,说是匪,不过是二哥豢养的私兵。你这一炸,他怕是要恨上缇骑司了。”
“不过,”他又道,“此事本王会与你一道承担。”
齐墨璟的眼中显出些温度来,声音也跟着暖了些,“殿下不用担忧,臣下还扛得住。”
两人颇有默契得没有再谈论此处话题,只又将接下来的赈灾安排一条条商讨着确定下来。
“如此,当下最紧急的便是建造房屋的木料、石块还有火炭。最艰难的时候已过,灾民者众,殿下可书信与各就近州镇、府县,让这些地方官员负责接纳一批灾民,剩余的便安置在新建的房屋中,勉强避过这个寒冬。”齐墨璟道。
“木料、石块、火炭……所费颇多,之前的赈灾银两,也都从襄阳那边购置了粮食、草药、棉衣等物。若想安然度过今冬,怕是又需往户部要银。”五皇子于这一点颇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