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院落,小络的呼吸都顺畅起来了,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城里那么整齐漂亮和方便,但是是实实在在自己的家,看着都让人觉得踏实。我终于回来了,她在心里道。
太阳在慢慢落下,薄薄的一层阳光洒在院子里。咏莲正在厨房里炖肉,肉香都飘出院子好几米,听说小络下午到家,上午她早早对把储藏在地窖里的猪肉拿出来,炖成香喷喷的莲藕熟肉汤,给小络好好补补身子,小络最爱喝这个,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这个做总是心痛在外奔波的孩子。都是自己呀,身体不中用,治病花钱,到处借钱,这孩子才早早出去打工,我对不起这孩子呀。每每念起小络的时候,咏莲总是在责怪自己。
马铁又何尝不是,他觉得自己愧对妻儿,找不到挣钱的方儿,只能连累妻儿受苦。他也想出去挣钱打工,但是又舍不下祖辈流传下来的十几亩地,况且咏莲身体又不好,只能一边种地,一边借钱过活,等孩子们读书都读出样了,就好了。他一直都是这样期盼的,但是没想到,络儿这孩子太懂事,早早就偷跑出去打工,有了不好的传言,他不是觉得脸上过不去,而是心痛在外面吃苦的孩子。现在他正在院子里劈柴,好给回来的孩子升大火烤。健硕的狼狗三毛守在旁边,等着什么时候从劈裂的柴里蹦出胖乎乎的木虫,它捡去了吃。
“爸。”马铁见是小络回来了,立马眉开眼笑地放下斧头帮她去拿东西了,问她早上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到的县城,中午饭可吃了,小络都一一回答了。
三毛刚准备吃主人扔给它的肉虫,看到小络进了院子,就赶紧奔过去,抬起前爪,趴在小络肩膀上,用嘴去亲热小络了,尾巴带劲地摇着。小络咯咯地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三毛乖巧地下来了。跟在主人的后面。当时爸爸邻从居伯伯那里要来三毛时,电视上正在放《三毛流浪记》,小络姐弟很爱看,就给狗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小络稍大点,知道有一个作家也叫三毛,她觉得是不是该给狗换个名字,不然对作家三毛就太不尊敬了,但是狗已经听惯了这个名字,叫别的他死都不答应。就一直沿用着这个名字。三毛,我差点给你带回了个小妹妹呢,小络想起了被林远一送走的那条小狗,就俯下身轻轻揪了下三毛的耳朵道。三毛便侧过脸去舔她的手,舔得她手心痒痒的,父亲进去把她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房间。又搬了两把椅子,让她坐着休息,自己搬来火盆,开始升火。
“妈,我想你。”咏莲刚从厨房出来,就被小络一把搂住腰,用依恋的声音道。
咏莲不免眼睛红了,她抹抹眼角,拉开椅子,和小络一起坐下来,马铁开始点燃松树枝,又放了劈好的干柴在上面,而三毛就卧在小络旁边。
“我看看,变白了。”咏莲拉着小络的手瞅了一会儿道。
“是白了,也胖了。”旁边的马铁也抬起头看着女儿笑道。
马铁夫妇个子都不高,一个皮肤黑,一个皮肤白,小络随父亲,个子不高,皮肤不白,小绎皮肤随母亲,但是个子随院子外小道上的那些杨树,越长越高。
“听绎儿说,你这次遇到一个年纪轻,心肠顶好的东家,现在看来,果真没错。”
“那人就是有时候小孩子脾xg,心肠倒是不错的。”
“那你可要好好做事。”
“恩。”
火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马铁也进屋搬了把椅子,三个人趁着日头还在山上,在那里说话。
母亲告诉她,阿花要产崽儿了,在放米面的房间里整日睡大觉。拽着她的耳朵都弄不醒,只是偶尔睁开眼,吃点东西。阿花是小络家养的母猫。
父亲告诉她,镇上最近新建了一个香菇厂,厂长是一个年轻的大学毕业生。母亲也道,重点是那个人模样不错,还没结婚……
天慢慢黑去了,火盆被端到堂屋(也就是城里人说的客厅),小络和母亲准备晚餐,父亲和三毛在那里看新闻联播。
吃完了晚餐,小络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把带给父亲和母亲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给父亲的是一双大头皮靴和一个可以遮盖耳朵的厚帽子,给母亲的是一套保暖内衣和一个腰部按摩器,母亲的腰老是痛,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腰,总是不管用。给小绎的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和织的一条围巾。这算下来,花了接近两千块钱,而林远一总共给了她一万,其中8千是4个月的工资,另两千是奖金,小络最开始是不要的,说,我只要我应得的,林远一就说,人家正规工公司年终还有年终奖,小络络,你不知道吧。所以就当我这里是正规的公司,不要白不要,小络想想也是,就要了。再加上之前卡里剩的3000块,减去平常自己的花销,现在卡里还剩5、6千的样子,她准备什么时候到镇上的银行取出5000,帮家里还债,自己只留下一千作为下一年的周转,她是这样计划的,殊不知,也有人帮她在金钱上也计划了呢。
最后,她拿出帮绢姐家的孩子织的毛衣毛裤的时候,母亲告诉她,绢姐前几天已经回娘家来了,说是因为在婆家受了气。小络道,怎么会,她不是才帮那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嘛。母亲便道,还不是她嫁的那个混账男人,结婚前,听说对你绢姐可好了,又是买这,又是送那,结了婚,生了孩子,刚一年,就和别的女人鬼混去了,你绢姐说了他几句,他就打起人来了,你绢姐气不过,就回来了,我看这只是开头,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小络听了,心里一沉,她以为绢姐生了儿子,在那个家里就可以不受婆婆的气,没想到却摊上个混蛋丈夫。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大伯大婶也只能嘴上骂骂那混账女婿,总不能一辈子让出嫁的女儿躲在自己家里吧。
小络听了心里更加难受了。
络儿,你听妈一句劝,城里人花花肠子多,你不要被他们的甜言蜜语youhuo了,将来找对象还是要回来找个门跟前知根知底的,不然像你绢姐,现在后悔能怎么样呢,离婚吧,孩子还太小,不离吧,又受气。
哎,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小络只觉得脸上火辣一片,连忙低下头,回了母亲一句。
母女俩在小络的房间又说了会儿说,然后出去和父亲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就准备各自去睡了,睡之前,她到放米面的房间去看了阿花,阿花正躺在一个大的厚纸盒里睡觉。她摸摸阿花的脑袋,阿花果真没理她。眼睛都没睁,轻轻瞄了一声,又继续睡觉了。她看到纸盒里只铺了一件破旧的衣服,想着寒冬腊月的,就又从自己的衣柜里找了几件不穿的稍厚的衣服,垫在了下面。小络把阿花从窝里拿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小络要把她从窝里赶走,终于睁开了眼睛,瞪着小络叫了好几声,直到小络把它再次放到更加舒适的窝里的时候,她才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阿花怀孕之前,就不爱黏人,怀孕之后,更加不爱理人了。小络望着熟睡的阿花想到了绢姐,准备明天就去看望她。
小络躺在床上闻着被褥上来自阳光的味道慢慢入睡的时候,远一却在想着小络的脸,并慢慢把它们画在了纸上。
小络半夜却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人站在悬崖边,要往下跳,从背影看,很像林远一,她喊了声:林远一,是你吗,那人却没回头,直接跳了下去,等她趴在悬崖边望下看的时候,发现下面躺的就是林远一。当时她就哭了。
等她醒来,摸着自己有些微湿的眼角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哭个什么劲呢,同时又说,林远一,再别让我梦见你。
然后她又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已经是8、9点。大概是小络睡得太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