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开口说了这么几个字,便看到他的唇边溢出了些许血丝。
李云曦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看着沈恪苍白的唇边落下的刺眼的殷红,她心头的胆怯顿时被焦急和担忧所替代,覆在沈恪胸口的手指触到了一抹温热粘稠的液体,她垂下去眼睛看了下,在暗沉的夜色中,她模糊地看到一抹红色。
沈恪身上的伤定然是复发了。
“维桢,你在流血。”李云曦的声音微微发抖,她不知所措地道。
“不碍事。”沈恪轻轻地回了一句。他一直在努力地靠着手中的长刀控制着下坠的势头,想要将两人固定在这峭壁上。
然而由于高出坠落的速度,以及两个人的重量,使得他一直无法控制住。到了这时候,沈恪的体力几乎是耗尽了,身上崩开的伤口疼得麻木了,流出来的血将他的衣裳和伤口处豁开的血肉黏在了一起。
沈恪喘了一口气,握着长刀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刀柄了,但是另一只麻木的手,却依旧紧紧地抱着李云曦。
“嘭!”短促的金属断裂声传来。
沈恪手中的长刀因为长时间的撞击和负重,终于在撞上缝隙里坚硬的石块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断了开。唯一幸运的时候,此时此刻,沈恪他们离崖底不算特别高了,而且崖底并不是石地,而是深潭。
在急速往下落的时候,沈恪只来得及将李云曦护得严严实实的,而后两人便重重地坠入了深潭里。落入深潭里的一瞬间的巨大冲击,让沈恪不由得呕出一口血,但在浸入冰冷的潭水里的时候,沈恪勉强提了最后一丝内劲,将已然呛了水的李云曦推出深潭的水面。
而后,沈恪便无力地沉入了冰冷的潭水里。
冷,极度的冰冷,在一瞬间就随着潭水包围住沈恪。他身上的伤口浸透着如同冰渣一般刺骨的潭水,将他伤口中的血液,以及身上的热量都悉数带走。
但在这一瞬间,沈恪脑海中却依旧担心着:小郡主,一个人,该怎么回京?她该有多害怕?
就在他的意识要完全消散的时候,忽然间沈恪模糊地看到一道身影朝自己游了过来。
是李云曦。
沈恪想不到李云曦会水,更想不到素来胆小的李云曦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潜下来寻他。只是这般寒冷的潭水,小郡主那般娇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他似乎感觉得到李云曦那娇小的身子在潭水里瑟瑟发抖,但她却努力地朝他游了过来。
李云曦在沉入潭水的时候,因着沈恪的保护,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只是在她出了水面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找不到沈恪了。
“沈维桢!沈维桢!维桢、维桢”李云曦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寂静的深潭里只有她孤寂的哭腔,却始终得不到那个一直护着她的人的回应。
或许是因为没有力气,所以沉入了水里?李云曦这般想着,她吸了一口气,顾不得这冻得她直发抖的寒意,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李云曦会水,是因为小时候那一次意外落水,让她的阿爹阿娘受了惊吓,后来左思右想之后,便寻了一名渔娘来教李云曦凫水。只是李云曦极少有机会用上,因此知晓她会水的人并不多。
今时今日,李云曦无比地感谢阿爹阿娘的先见之明。
李云曦在幽冷的潭水里游动,周边的冰冷的潭水如同锋利的冰刃一般扎进李云曦的四肢百骸,她冷得沁出了泪珠,只是在这深潭中,泪珠混合在水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幽暗的潭水中,李云曦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无力地在慢慢沉下去。李云曦迅速游动过去,果然是沈恪。
或许在水中待久了,沈恪身上的疼痛感并不明显,他身上的知觉已然麻木,四肢开始慢慢僵硬,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只是在意识全部涣散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如同洛神一般的小郡主朝着他游过来。
她伸手抱住了他。沈恪张了张口,想说,不必管他,赶紧上岸去,这水太冷了。可是话出不了口,冰冷的水灌了进去,将他最后的意识全部冲刷掉。
李云曦吃力地抱着沈恪,冷冽的寒意遍布她周身,沈恪的身子很沉,也很冷,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抱着一块沉重的冰块,举步维艰。只是她不肯就此罢休,咬着牙努力朝上游去。
沈恪的面容,此刻被寒意凝结着,仿佛白冰冷玉一般,毫无生气,却又凄美至极。
抱着沈恪的李云曦,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冻僵了,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看不到头,她几乎要支持不住了,好几次抱着沈恪的手差点就脱开了。
忽然,一道隐隐约约的光从上方传来,李云曦抱着人,吃力地朝着那束光游去。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李云曦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幽冥回到了人间。落下了的月光照在她惨白的面容上,刚刚看到的光束,是月光。
原来已经是月上中梢了,洒下来的月光照耀水潭上,仿佛带来一丝的暖意。
李云曦一时间有些恍惚。只是手边沉重的触觉,让她迅速回过神来,她拖着人往岸边游去,因为在水里待了太久,李云曦的身子冷到僵硬,到了岸边的时候,她差点就拉不住人了,好不容易将人连拖带拽地上了岸。
带着满脸的水意,或许不止是潭水,还夹杂着汗水和泪水,李云曦重重喘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完,她便眼尖地看到自己白皙的手上沾染着血色,从手背上混合着身上的潭水,一路滑下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