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这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沈恪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那一柄扎在树上的长剑没想到还留在原地,他缓步走过去,将长剑收回,又捡回剑鞘,长剑入鞘,匕首也重新藏好。
而后,他拄着长剑继续朝前走,然而才走了两步,便就看到滚落在树旁的药瓶,沈恪想了想,颤着手将地上的药瓶拾起。他打开瓶盖,轻嗅了下,瓶中是上好的伤药。
沈恪神情微微一愣,只是也不多的耽搁时间,他思量了一下,便将药粉用在了身上的伤处,这药确实是好药,止血的速度很快。只是右肩胛下胸口处的透骨钉,他并未取出,而是直接用药,在这断崖上,贸然取出透骨钉,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故而,他干脆也不动透骨钉,直接上了药,暂且止住血便是了。
不过是上了药草草包扎了下,持续而来的痛楚令他额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本就是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灰白一片,透出一抹衰败感。
沈恪靠着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冰冷与痛楚在周身流窜。他的眼神略微涣散,看着稍微亮堂了些许的天空,脑中一片空白,或许是疼得很了,脑中的思维很是冷凝,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冷意侵袭。
他当时并未想到对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支暗器,透骨钉射来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下,便是这么一下,令他避开了要害,透骨钉扎入了右肩胛下的胸口处,擦着肺叶扎进去。虽然伤到了些许肺腑,但并未正中要害,若不然,此时他哪里还能动得了。
沈恪很累,内伤外伤叠在一起,加上淋了一夜的雨,如今还能清醒过来,可以说是老天垂怜了。他靠坐在树旁,不过是须臾,意识便开始恍惚起来。
然而很快,他的脑中便就浮现先前丁明所说的‘李云曦落水’一事,他心头一沉,握着剑柄,抿着唇,扶着大树慢慢地站起来,此时,他必须站起来,找到李云曦是他心头唯一的想法。
片刻后,在死寂的山林间,一道踉跄的身影拖着虚弱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走出来,沈恪拖着重伤的躯体,将手中的长剑当成拐杖,步伐不稳地朝林子外行去。
这一片林子离山道分明不是很远,若是放在平日里,这短短的一段路,沈恪甚至用不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走出来,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耗费了小半天的时间,才磨磨蹭蹭地走出这一片仿佛是遥远地看不到头的密林。
等到他走上山道的时候,沈恪已经几乎要站不稳了,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手中的长剑支撑着他,他才能勉强站得住,那一柄价值不菲的长剑的剑鞘顶端沾满了泥泞,看起来同它的主人一般狼狈。
沈恪站着山道上,气息极其不稳,肺腑间传来的刺痛与窒息感一点点地加重,他摸了下腰间,自腰间摸出一瓶药,倒是运气好,郑老先前给的药,还剩下这最后一瓶,而又恰好未曾丢失。
他颤着手,从瓶中倒出一枚药丸,和着口中翻涌上来的血水一同咽了下去。或许是咽得急,也或许是伤势反复,一阵呛咳声在山道上费劲地响起。沈恪微微躬身,一声又一声费力的咳嗽声从他的唇间传出,他捂着唇的指缝间渗出猩红的血水,一滴滴地落入山道间。
好一会儿,应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沈恪的咳喘略有平复,他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渍,惨白的脸上忽而间涌起一抹晕红,但很快便又慢慢地褪去,回复成一片霜白。
他涣散的双眸恢复了些许神采,便是伤口的痛楚也开始缓和。然而沈恪面上的凝重神情却未曾有半分的清减,他知道如今这略微轻松的姿态,不过是药效给予的片刻安宁,等到药效过去了,只怕他是站都要站不住的。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找到落水的李云曦和苏程玉。
至于李云曦可能遇难这种揣测,他的脑海中却是半分都不曾出现,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他便不会相信他的小郡主会就此香消玉殒。
沈恪低头吐出口中呛出来的半口血水,抬眸看向透出了些许亮光的天空,他脚步坚定地朝着山道的另一头行去。
山道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经过了暴雨的冲刷之后,山道上有不少滚落的山石,地面上更是水渍四溅,令人前行艰难。
沈恪走得不快,然而半分都不曾停歇,故而在正午时分,厚重的云层间难得的透出些许阳光的时候,他终于行到了河道处。
果然如丁明所言的那般,由于山洪爆发,河道暴涨起来,河水漫出来,将山道截断,淹没了不少大树,漫漫看不到头的河道流淌着湍急而又浑浊的河水。
山风夹杂着滚滚浪水,在河道与山道旁咆哮奔腾。
看着滚滚涌去的山洪,沈恪面上的神情很是难看,他抿了抿唇,低头便就呕出一口血,血水融入浑浊的河水中,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沈恪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他低低地喃喃自语道:“咳咳不会有事的,咳、阿宝她很聪明,水性极好咳咳咳,便是苏程玉,虽然心智有损,但、咳咳,武者的本能也还在,咳咳咳”
他低着头,缩着身子,一边咳着,一边自语,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冰冷的河水撞过河道中间的巨石,溅起的水花落到沈恪的面上,骤然的冷意让沈恪打了个寒颤,也将他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不时飘过杂物的河面,抿了下唇,唇间的腥甜令人作呕,他平复了下心情,握着长剑,顺着河道,朝着下游吃力地一步一步走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