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敬说道:“阿父,敬方才不是说了么?如果他们现还在董次仲那里,董次仲又如果声势越来越大,那么再对他们作些支持,自是应当,可是现下他们却狼狈鼠窜,要去东海,这还支持他个什么?”
曹郑举起右手,竖起食指,摇了一摇,说道:“不然。你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
曹敬正要问什么是“其二”,屋外随风飘来了哭泣之声。
这哭泣的,是村中那些死掉的义军战士们的亲属。
曹敬皱了皱眉头,起身来,把屋门掩住,隔绝掉了那哭泣声,回到席上坐下,他嫌弃地说了句:“大半夜的,哭嚎个啥?吵吵的真烦人,和阿父说个话都不得清净!”拾回话头,问道,“阿父,何为其二?请阿父训示。”
曹郑说道:“这其二啊,就是高长。”
曹敬说道:“高长?”
曹郑说道:“高长早前因盗铸钱而亡命江湖的时候,为父的确是有过闻听,说他曾远去过徐州东海之滨,在力子都那里,他有朋友,当是不假;而这高长其人,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与曹丰等不同,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这个人有胆气、有勇力,重义气、能聚众,他到了力子都那里以后,就算他朋友不是力子都的亲信,以其之能,也应能在力子都住那里搞出些名堂。”
“东海郡离咱这儿几百里地,搞出名堂,对咱父子又有何用?”
曹郑说道:“东海离咱这儿只有二三百里地,不算远。高长他们只要能在力子都那里搞出名堂,名声岂会不传回咱这儿?多少不论,只要能传回些名声,对咱总归就会有些好处!”
“阿父此言倒是不错。”
曹郑叹了口气,颇带着点被迫无奈的意味,接着说道:“再一个,於今盗贼群起,你我父子虽非大富大贵,可亦薄有家业,只靠你我两个,如何才能把这家业保全?岂不闻,便是田交这等大豪强,有坞堡的,也不能自保!则要想将这家业保全,将你我性命保住,目前来说,也只有继续支持曹丰,希望他们能够果然在力子都那里打出名堂这一个办法而已了!”
曹敬说道:“可是阿父,如果他们搞不出名堂,阿父对他的支持不就白费了么?”
曹郑抚须,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白费不白费的?”
曹敬不解其意,问道:“阿父这话,什么意思?”
曹郑说道:“你说恐怕为父对曹丰的支持会是白费,那为父且就问你,我给他什么支持了?”
曹敬怔了下,说道:“什么支持?”
他却也不蠢,很快就明白了曹郑此问的含义。
却这曹郑虽说是给了曹丰支持,首先,若没他的点头,曹丰几个月前就带不走那么些人,其次,他要是不同意,明天去东海,曹丰肯定也没法再带更多的人,可是说来说去,这些所谓的“支持”,只是曹郑嘴皮子一翻,一句话的事罢了,实打实的付出,那可是分毫没有。
曹敬这时乃才明白其父为何会继续支持曹丰,不禁拍手喝彩,说道:“还是阿父英明!”
曹郑呵呵笑道:“为父所给他的支持,左右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咱里中、咱族中的那些年轻后生,好些也都是早就吵着嚷着,想要投他入伙,为父今若是松了口,许了他们入伙,他们对为父亦只有感激。这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之?”
“阿父说的是!”
曹郑说道:“他们到了东海之后,若如你所言,竟果然是没有搞出名堂来,生死由命,这些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也怪不到为父的头上;而如果搞出了名堂出来,则就又如为父适才所说,你我父子,还能少得了好处么?”
曹敬赞佩不已,钦服说道:“阿父高明,阿父高明。”
曹郑想了一想,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跟着董次仲这几个月,弄到了不少钱,连牛都能一气买五头,也算是开过眼界的了。咱父子却亦不能还只是动动嘴皮子,得拿些真东西出来,以做支持了。……这样,你把你家的那头驴,明天他们走时,送给他们。”
曹敬闻得此言,大是不舍,说道:“阿父,敬家总共就一头牛、一头驴,这驴要是给了他们,再下地干活,劳力就不够了。”
曹敬已三十多岁,那自是早就和曹郑分家,别成一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