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清失笑,打趣说,“瞧你们感情不错,带它住两天吧,也好让我的徒儿歇一歇,只是别忘了还回来就好。”
这下,江衍没了留下来的道理,只得夹紧尾巴道了声“哦”,旋即不情不愿地抱着小白离开。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楚晏清当真是困倦不堪。一连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到身着紫衣的云川女修喜气洋洋地对他说,“晏清仙君,今晚师姐要为您与江掌门摆庆功酒,您可要记得来啊。”
楚晏清一愣,“庆功酒?”
女修连忙说,“因为九如道人与白露的事情,大家心情低迷、心思涣散,这不昨夜您与江掌门剿魔大获成功么?我家掌门便想借此机会,鼓动士气。”
楚晏清“唔”了一声,答应了下来,可心情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众人听闻此事后,一个个凑上前来攀谈,他兴致缺缺,懒得再与这些人斡旋,便回了屋,倒在床上,一直躺到了傍晚时分,才在羽萧的催促下走出房门。
一进了会客厅,众人便起身相迎,纷纷上前道谢,“晏清仙君,这次您又救了我们大家伙!”
“晏清仙君,我们翠微门上下无以为谢。”
“晏清仙君以后若是有时间,不妨来我们梵天门一叙,不,不不不,我赵如琢以后定要登门拜访!”
就连对楚晏清最为不屑一顾的谭珰也突然态度大变,她作了一福,掐着千娇百媚的声调道,“晏清仙君,日前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幸好咱们遇上了您,要不然昨晚宋余白必定酿成一场滔天大祸啊。”
……
云川前堂装潢雅致,白玉铺地、烛光明亮。楚晏清久不出山,近年来更是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体会了个遍,此时恭维之声不绝于耳,竟让他有些错愕不适。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在摇曳的红光中,他看到江河正站在人群之中,温柔地望着他。
不知怎地,楚晏清的心境竟豁然开阔。
想来,他人生的前半截最不乏的便是世人赞誉,什么“少年英雄”、“东镜双杰”一股脑的冠之于身,然而大多只是世人虚头巴脑的恭维,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修为稍强一些、天赋稍好一些的寻常少年罢了,实在受之有愧。
而当他修复结界、拯救万民于水火之后,自知当得起所有赞誉,可那些褒奖与感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与漫长的人生相比,再大的恩情都注定是稍纵即逝的烟花,而留下的满身伤痛,也唯有自己咀嚼。
然而,当恩情无法偿还,抛之脑后便对么?他做了这么多,理应被世人放在心上。
念及此,楚晏清心情坦然,大步迈过门槛,他扯扯嘴角,微微朝道谢之人一一颔首,“昨天能够马到成功,少不了江掌门与诸位的群策群力,晏清在此谢过了。”
侍女身形袅娜,将他引向上座,楚晏清并不推脱。方一落座,精美绝伦的菜品一一端上桌,美酒佳肴悉数摆上,更有云衫侍女频频倾酒。
翠微门云鹤道人生得仙风道骨,虽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他站起身来,以茶代酒,敬向楚晏清,“晏清仙君实乃少年英雄,当年结界有损,若非你挺身而出,这世间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如今魔道诡术横空出世,又是晏清仙君你出面化解。我云鹤一届老朽,当真自愧不如。”
说着,云鹤道人竟哽咽了,他仰天道,“庭枫兄有你这样的徒弟,当真是好福气啊!”
除了已逝的九如道人,翠微门云鹤道人是四派八门当中年纪最大又最为德高望重之人,见他如此说,众人纷纷附和。
许久不曾听到师父的名讳,楚晏清喉头一紧,他慌忙道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抬起头的刹那,却看到一旁的李恕亦是红了眼圈。
“师兄……”,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唤着李恕。李恕神色温柔,“我在,师弟,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楚晏清闻言眼眶微胀,他匆匆摇头,轻声笑了一下,师兄弟二人的情谊与默契,都蕴藏在了这微微的一笑当中。
等到楚晏清收拾好情绪,江河亦站起身来,他环视众人,举杯朗声道,“晏清仙君为天下付出良多,修复结界是一,净化‘僵尸’是二,如今化解云川大难是三,我辈修仙之人,都当以晏清仙君为榜样,临危不惧、奋不顾身。”
众人纷纷叫好,更有几名三清弟子振臂高呼“我等必将以晏清仙君为榜样!”,声音未落,便又此起彼伏地响起,“以晏清仙君为榜样!”
眼见士气大涨,梅依雪也站起身来,高声道,“云川大难刚刚化解,青泽千岛之劫仍历历在目,我猜想魔道之事尚未解决,还请诸位道友谨记我辈修仙之人的秉性,坚守本心。”说罢,梅依雪将手中的酒饮尽。
“好!”众人一同高呼。
群雄激愤、兴致高涨,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无论是真是假,见四派八门百余人皆是斗志昂扬,大有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出使的架势,楚晏清心头大喜,自是来者不拒,喝得晕头转向,到最后竟有些飘飘然了。
夜渐深,杯盘狼藉,更有英豪喝得七仰八叉。楚晏清身子比不过旁人,趁大伙儿不注意,向羽萧使了个眼色,接着便在羽萧的搀扶下偷偷离开了。
师徒二人回到房间后,羽萧拿着木盆去院中打水,突然听到温润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羽萧,烦请您给晏清带个字条,还有这把剑,也请一并转交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