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书听父亲言语缓和关切,心里顿时一松,原本有些僵直的肩背也放缓下来,信口道:“绿荷熬的姜汤,儿子喝了十分受用。透了两身汗身上便松快多了,母亲身子本来就不好,半夜使人来报,怕惊扰了让她担心。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便想着等天亮后看看情形再定。”
听他言辞里对袁氏的关心,顾仲堂心里的恼怒又去了几分,点了点头:“今儿个便在家歇着吧。等你母亲请来了郎中,还是要好好看一看,开方吃药断了病根才是正理。”
顾林书道:“是。”
顾仲堂挥了挥手,顾林书如蒙大赦,恭敬行礼后转身退出了书房。
他一到院里,就见长随林禄正站在廊下,眼巴巴的盯着书房,满眼满脸都是担心。眼见他全须全尾的出来,面上神情顿时一松,这才敢跑过来低声问:“没事吧二爷?”
顾林书摇了摇头示意无事,林禄长出一口气,浮现出一个真正的笑脸,小声道:“要不这几日就不要再去了……”
“爷这几日手风正顺。”顾林书压低声音打断了林禄的话,横了他一眼,“你若是胆子小,尽管在屋里等着。”
“二爷,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林禄委屈的小跑几步追上顾林书,“您便是留了小的在院里,您有什么错处,小的还能跑得了不成?”
顾林书笑了起来,拍了拍林禄的肩:“放心的跟着爷去。今儿个再赢了,爷赏你三个月份子钱。”
林禄无奈应下。
顾林书回到母亲所在的正房,袁氏也正担心着他,见他这般快便回来,神色也是一松,笑着招了招手道:“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顾林书上前笑道:“让娘担心,是儿子的不是了。”
袁氏牵着他的手让他在罗汉榻上落座:“你这个皮猴子,平日里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你身影,这会儿知道让娘担心,是你的不是了?”
“娘,儿子被您宠爱了十来年,如今有了小四,哪儿还好意思霸着您不放,不得让小四多被娘关爱关爱,省的他以后怪我这个二哥抢了母亲,那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去?”顾林书说得有趣,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看看,看看。”袁氏指着顾林书,笑着对一旁的卢嬷嬷道,“谁有他嘴皮子利索?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梅香端了热茶上来,微微躬身将茶盏放到矮桌上。这一低头,露出一截雪白如藕段的脖子,少女的肌肤细腻如玉,薄背削肩,偏身前滑起惊人的弧度,落到腰间盈盈一收,勾勒出让人难以挪开视线的曲线。
她的声音也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清甜:“二爷,用茶。”
顾林书端起茶盏闻了一下,对袁氏道:“是桂花?”
“是呢。”袁氏笑着应道,“这是今年巧鸢采下来的桂花,洗净晒干了收拢在一起,这可是个费功夫的事情,她忙活了那么久就得了那么一小坛,平日里用来做桂花糕吃。这几日这丫头动了心思拿来放在茶水里,倒是格外香甜。”
顾林书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茶盏,赞道:“确实香甜。”
说话这会儿,卢忠请来了郎中。顾林书虽然没病,这郎中是常出没大宅的人物,自然知道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眼见正房里笑意盈盈,把脉后便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开了个温补的方子。
郎中说顾林书无大碍,袁氏才真正放下心来。顾林书又陪着袁氏坐了一小会儿,才推说身体不适乏得很想要回去午睡。袁氏原本想留他在院里吃午膳,听他说乏,便放了他离开。
顾林书这跳脱的性子,早在鹤延堂呆得够够的,好容易袁氏放了他离开,他如蒙大赦。侥幸在父亲眼皮底下逃过一劫,他原想回自个儿院子里再补补眠,谁知一进院门,小厮绿松就迎了上来:“二爷,卢家三爷托人来给您带话,未时城南有局。”
顾林书脚步一顿:“这么早?”
绿松道:“听说今儿个张家加了两个人,所以就改到了未时。”
顾林书略一沉吟,快走几步进屋,吩咐绿荷把他的檀木盒子拿出来。他打开粗略翻了翻,里面有八百多两银子的银票,其中五百两是昨晚赢的赌资。顾林书拿着银票在手上拍了拍,笑着对林禄道:“爷就喜欢听这个动静儿。”他把银票全部朝桌上一扔,吩咐林禄,“都拿上。”
城南赌斗场骑马过去要大半个时辰,顾林书一边吩咐绿松去套马,一边嘱咐绿荷,若是鹤延堂差人来问,就说他出去了,若问去做什么,只推说不知便是。
绿荷有些惊怕,劝道:“二爷,老爷还在府里呢。”
顾林书此刻哪儿还听得进去旁人说话,一心都在城南,胡乱挥了挥手,就带着林禄和绿松打马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