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不好惹啊!云卿叹气说:“这个,还是等慕垂凉回来再说吧……我可是当真不便插手呢!”
“啪!”
云卿和蒹葭一激灵,同时住嘴看去。
眼见是那姓吴的壮汉醉酒摔了杯子,这次长庚只远远看着并未上前。壮汉一把撩开竹帘说:“妈的,老子不等了!等个劳什子苏大少爷,光茶资就耗了大半!我这就去苏记,这就去苏记讨个说法,我、现、在、就、去!”
干瘦小哥手执酒壶摇摇晃晃起身,分明也是醉了,言语却尚存一分理智:“不不不,哥哥,我看你还是……还是歇着吧!苏家没钱,苏家真没钱哪!哎哟你不信我?我告儿你,我们家开赌坊的,苏行畚欠了我爹两千两,白花花的两千两,得,我爹喊我来看看苏行畚回来了没……”
“回来了没?这是回来了没?”老者亦醉得厉害,起身便要摔倒,让干瘦小哥一把抓住胳膊,等到稳住身形才突然放声痛哭:“可怜我内子那大外甥啊,好好一个利落孩子,才十七岁半,怎么就不回来了呢?怎么就不回来了呢?怎么就……”
姓吴的壮汉越听眼睛越发红,一把抄了长条板凳大喝一声:“有恩还恩有债还债,我、我这就、这就去苏记讨个公道!”
干瘦小哥嘿嘿一笑,醉醺醺半靠近说:“我也去?成,我也去给哥哥助威!”
老者越哭越悲戚,闻言便道:“得让苏记还我们一个公道,至少把孩子尸首给捞上来还给我们哪!”
三人骂骂咧咧便离开了,连茶资都没付。云卿眼见着三人往苏记去、壮汉一把踹开了苏记停工紧闭的大门,对蒹葭说:“唉,这哪是天灾,都是人祸呢。”
“敢问——”
云卿蓦然一惊,差点喊出声来。云卿隔着帘子细细瞧了,发现外头站着一位精瘦的老头子,明蓝锦缎紫金团花纹样,雪白千层底儿的皂面儿布鞋,一双眼睛如同苍鹰一般精光毕露,他只简单双手背后随意站着,却叫云卿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别说动什么心眼,根本连目光对视都觉吃力。
“要怎么样才能做的毫无插手痕迹,却让苏记一败涂地、让这三人做你的马前卒为你叩开苏记的大门呢?”
038 层峦
让苏记一败涂地、让这三人做她的马前卒……为她叩开苏记的大门?
云卿心里咯噔一跳,手中筷子上一根儿香芋奶酪酥条儿应声而断碎成两截,连带起一阵如紫似白的齑粉,像炸起一团小小的烟雾。
老头儿负手而立,姿态不甚高昂,但那种气势上的压迫足以让云卿心里那根儿弦瞬间紧绷。云卿隔帘打量之姿纹丝不动,面上浅笑平和一份不改,心里头却一闪而过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念头。他是谁,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心思什么筹谋是善是恶是敌是友知道多少知道的是对她有利的还是不利的还是全部都知道……总之,他,为何而来?
“说说看,”老头儿根本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而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重复,“运筹帷幄,四两拨千斤,你怎么做到的?”
场面渐僵。
已经不是装作不知可以躲过的事了。这老头儿显然知之甚多且有备而来,云卿暗暗镇定,莞尔一笑从容起身,打开帘子与他面对面站定了才不卑不亢见了礼说:“一个问题,当换一个问题方可。”
气氛陡然诡异。
面对面,一换一,云卿执意要从气势上挽回方才目光对峙间的溃败,却不料余光竟瞥见角落处一个银灰色的身影——慕垂凉!
他、他何时回来的?
慕垂凉隐在角落里,面色平静地简直有些可怕。他一双深沉眼眸紧盯着云卿和老头儿这边,然后朝着这个方向缓缓地、极不明显地摇了摇头。
云卿目光发虚,稳稳收回目光,面色不露一丝端倪。那老头儿看着她,单手捋过清须话里有话不怒自威地问:“你要和老夫做交易?”
“不敢,”云卿谨记慕垂凉那一个摇头,当即放下身段歉然一笑说,“绝无此意。只是似乎阁下认得小女,小女却不认得阁下。那一个问题,便是不晓得该如何称呼,所以想要冒昧请教罢了。”
远处的慕垂凉面色未变,眼神却似有丁点儿喜色,隐约像是赞赏。
老头儿紧盯着云卿看了片刻,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睛简直像是能把人剥开看透,而云卿知晓慕垂凉就在不远处、知道他会提点她支持她帮助她,心里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气撑起胆量,这一刻她不仅笑的平静,更笑的恭谦,怎么看都是沉静有礼落落大方,没有一丁点儿的破绽。
分明受到惊吓,却能迅速稳住神思,分明疑虑重重,却能迅速选择最关键的一个,老头儿心中暗叹,出口却再度追问:“四两拨千斤是常见的了,却又如何做到不露痕迹,且不费吹灰之力?”
慕垂凉极轻快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