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点点头,白嫩的指节握着竹叶青的杯盏,热气缭绕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薄粉。
“谢,听。”
她低声喃喃重复了一遍“救命恩人”的名字,这两个字仿佛成了她空如白纸的记忆中的第一笔符号。
宿玉怔怔地看着她轻轻开合的唇瓣,这样两个简单的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得格外好听。
宿玉,不……谢听觉得从此之后,他就要改名换姓了。
他凝眸看她,明知故问:“姑娘,你唤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镇外的花田中?”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方遥屈起腿来,双手握着杯盏,搭在盖着腿部的薄被上,她微低着头,看着杯盏里自己面容的倒影,一个字从她心头划过。
她抬起头,不确定道:“遥……好像是我的名字。”
她莫名觉得心头划过的这个字,应当是她的名字,但是除此之外,她姓什么,年岁几何,家住哪里,方遥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没有丝毫她过去生活的痕迹。
“那我就叫你阿遥好了……”
面前的男子清俊舒展的眉眼挂着淡笑,嗓音低柔,气质温润,看起来是个脾性温良和善之人。
他似乎医术老道,安慰她道,“刚才你昏迷时,我为你诊了脉,你身体并无大碍,暂时丢失记忆,应当是碰伤了头留下的后遗症,没关系,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说不定哪日就想起来了。”
“……谢谢。”
方遥握着温热的茶盏,语带感激。
她丢了记忆,不知家在何处,若非遇到谢大夫这样的好心人,恐怕连落脚之地也无。
方遥还穿着入幻境前的雪色裙衫,鬓发微微有些松散,乖乖地屈腿坐在床榻上,姿态放松,眼眸清亮如水,毫无防备。
看起来……特别好骗。
宗门和修士的职责是庇佑一方辖地的凡人不受侵害,方遥身为灵霄宗大师姐,手中的剑更是斩过不少作恶的妖。
最初的心性被不断磨炼,她的性子愈发孤冷,对陌生人更是会心存防备。
可是此时此刻,失去了全部记忆的她已然不知人间险恶,忘记了她的宗门,甚至忘记了她是修士,完全将纯粹的内心暴露人前,全然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
对上她清透干净的目光,谢听有些心虚,不过更多的是占有欲被满足的欢喜。
恨不能把狐尾放出来摇一摇。
半晌,他脑袋里的花妖看不过去了:[你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很奇怪啊。]
[那我应该做什么?]
[扮演药郎,做你平时该做的事,不然你会露出马脚的,这女人挺聪明的,光是通过屋里的陈设,就知道了你的名字和身份,你得当心点,别被她发现这里是幻境。]
[可我只想看她。]
幼时一别后,他就去了北方闯妖界,这些年间他重回故地,远远地看过她很多次,第一次如此近距
离,与她面对面坐在一起,多看两眼又不过分吧。
谢听心想,阿遥也看了他很久,肯定是很满意他化形后的皮囊,他得千万忍住,不能被阿遥发现他的原形。
与谢听神识连通的花妖,自然读到了他的想法。
[……]
你盯着人家看,人家回看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起来,花妖还不知他的原形是什么,莫非是蛇鼠虫蚁?亦或者是臭鼬疣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