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朝花?中
“绿皮火车才叫情怀,才叫旅途的真谛”这种话,2007年十八岁的陆安峦听来,都不想用纯朴人民苦中作乐评价,他只想说:“别给我没苦硬吃。”
八月十四,距离沈念大二开学返校一周,距离陆安峦新生报到也一周。沈念开始装两人的行李,去往东南的机票是在十天前俩人一块到旅行社订的,在知道所谓商务舱、头等舱、经济舱都是什么价格后,拔腿就要往外跑,被陆安峦一把拽住。
“坐火车也一样的,路上还能看风景。”沈念左手大拇指扣右手食指,人拧成一条,眼看着柜台人员等半天了,越来越焦灼。
陆安峦也不跟他犟,反手把身份证从他屁兜里掏出来:“你立正儿的噢。”
出发那天是八月十九,没有特意看农历日期,到机场发现商店挂着粉色广告牌俩人才知道,原来是七夕。
楚梨在电话里快哭了,滋哇哇地:“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丫头考得是不太好,最后录上了省会一所重本的2+2。前面偷摸跟另外两人跑南方去的事让家里好顿训,成绩出来还差点得复读,于是从回家到现在,丫头叫家里禁足,尤其不兴跟徐也陆安峦玩,天天闷家里上雅思课。
“徐也你今天晚上九点半骑自行车,从我家后面那片山过到车库那里,到时候你给我发短信我就从车库出去,咱们上车就跑。”
“《西厢记》看不够叫我给你演《车库记》呢?”徐也语气未免太平静了,沈念听得都有点不忍心。
“那咋俩七夕怎么办!凭什么又让陆大头幸福上了!凭什么凭什么!!!”
丫头一顿竹筒倒豆噼里啪啦,徐也脸上还是平波无澜,“还有半个小时登机了,跟他俩说两句。”
沈念最后也没想出太有说服力的话安慰楚梨,有点放心不下,起飞之后,盯着前方座椅的红色皮椅背发呆,陆安峦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说:“不用担心他俩,没看徐也是一志愿东北大学录取吗,他俩学校之间打车也就半个小时,比咱俩近多了,没准大学毕业就要让咱随礼。”
“那太好了。”沈念深吐出一口气,随着飞机上升,一口唾沫咽下去,鼓膜不再堵塞,心也随之放宽起来。
一切都太好了,他摸着里怀兜里宋挽青给的玉佛,尽管对妇人再三叮咛他们的“一定要常回家”无由感到酸涩,但还是觉得一切好得简直不真实。
下午四点,飞机在萧山机场降落,吃过饭,趁着等车时间,俩人去陆安峦大学门前转了一圈。
沈念仰着脖子看高而宽阔的、本省最好的大学的校门,心里暗暗感叹,陆安峦太厉害了。
他越来越相信这世界上没有陆安峦办不到的事,就像陆安峦告诉他,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在一起,只要敢,未来全是坦荡荡大路,没有任何的窄门暗巷一说。
“怎么,嫉妒了?“陆安峦一手叉腰,看他好玩,“现在着急可晚了,当初要听我话,老实上家教课,早考上了。”
“不嫉妒,不嫉妒。”沈念由于兴奋而两颊发红,傻乐着摇头,“我怎么都考不上的,就是感觉你太厉害了,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陆安峦从小到大听过的夸奖数不胜数,他不是爱演谦逊的人,清楚自己算是走运也好、命好也行,总之在一些方面比许多人活得容易得多,夸奖听多了也不太当回事,但沈念说得太认真了,黑黝黝的眼珠直盯他的脸,看山神庙里的神一样。
陆安峦只觉头顶腾地升起一股热气,八月中旬三十度的气温,烤着心里什么东西好像要化,他立马抓起沈念的手,一手拽两只行李箱,闷头往马路上走。
“赶紧赶紧赶紧回家,几点了还在外头晃,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才五点半。”
“赶紧赶紧赶紧!”
离开省会到下一座城市,再到城郊,再到村里,要四个半小时,陆安峦心里一面羊皮鼓越敲越响,驾照已经考下来,他准备军训完就买辆车,不然这火车倒公交,公交倒客车,客车最后倒四里地三轮的路他再走一回,全身二百多块骨头就都得稀碎。
他仰头靠在铁皮三轮颠簸的后座上魂快从嘴里飘出去,身旁沈念拍了拍他的手:“到了。”
他想象过那得是一座什么样的房子,可能非常小,可能墙皮脱得斑驳,甚至连草棚泥房都设想过,可当他真走过垫沙又垫石子,依旧坑坑洼洼的黄土路,真见那座可以算得上各色交通工具一路驶过,破落小村里最小最矮的一座灰瓦灰墙房子时,还是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