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太太给你你就戴着,这是我们那的特产,一年到头有的是人去玉佛苑求,没准真挺灵的,保咱小念以后顺风顺水。”
沈念把这段话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离开陆安峦、离开南北两处家乡的每一个夜里都会想起。浑身的冷汗和皮肤内外密密匝匝的疼告诉他:他不能得到佛祖保佑,不是陆安峦拉他登高处,是他拖陆安峦入了深渊。
夜晚两人折腾到凌晨三点,年轻而笨拙的性交技术终于在实践中有所进步,这天之前都只有陆安峦勉强爽了爽,今天陆安峦刚放进去,沈念做好疼的准备,上下牙把下嘴唇咬得死紧,可很意外的,几次抽送之后,陆安峦顶到沈念身体里某个地方,原本跪趴着的人突然背脊脱力,上半身支撑不住重重摔进枕头里。
“等、等一下……啊!”沈念浅薄的羞耻心无端地炸开了,全身瞬间蒸腾起熟热的红。
陆安峦错愕地停顿了两秒钟,而后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你完了姓沈的。”
他俯身一只手捞住沈念的下巴,灼热异常的呼吸一阵阵打在沈念后颈,打得沈念两腿控制不住地打颤。
“不、不你等、等一下、啊、啊啊啊!!”
沈念算是又一次领会到,陆安峦的说到做到,是绝对的一口唾沫一颗钉子。他让他“晚上等着”,他就能让他近乎失禁。
两个远不够成熟的半大小子被新奇而猛烈的快感冲昏了头,从床到沙发,从沙发滚到地毯,飙升的体温烫熟两个人的皮肤,满头热汗,干脆站在淋浴下边冲澡边做。
张牙舞爪的动作和直白浅蠢的语言充斥在两副年轻的身体之间,没有沤糟的烟酒气味,没有俗套的调情招式,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幼稚而放肆地互相大放厥词:“我爱你,一辈子”。
过白的顶灯让陆安峦脸和脖子晒出的色差更加明显,沈念站在水流下,指腹在陆安峦微微脱皮的颈侧皮肤上抚摸过,踮起脚,嘴唇贴上男孩颈侧,在那块灼红的皮肤上轻轻磨蹭。
他以为他是很平凡的人,本就没有高低贵贱的认知,平凡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因此十六岁以后的人生让他时常生出不真实感。
住在上下两层的房子、坐私家车上放学、在摩天轮上看半座城的风景、乘飞机升上八千米的高空,以及,被带他见识这一切的人爱。
他想,他不需要佛祖保佑他什么,若是佛祖愿意,就保佑陆安峦永远平安顺遂。
体力严重透支,洗过澡,沈念只穿一条大裤衩,仰躺在阳台的木制地台上摊大字。陆安峦从背包里抽出张薄荷味湿纸巾贴在他的脑门上,嫌弃地台不干净,抱臂站在一边,沈念爬起来屋取了条浴巾铺在地台一侧,陆安峦“屈尊降贵”,和他并排躺下。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远方那些文学作品里形容成踊跃的兽脊的连山在月下沉默着,陆安峦侧起身,食指在他和沈念之间的台面上敲了敲,沈念很快翻过身来,用两条细瘦的胳膊把他圈住。
“哥。”他忽然叫沈念。
“嗯。”
他把鼻尖抵在沈念胸前薄薄的皮肤上,挨着那块玉佛,嘴角翘起个狡猾的弧度“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是、”沈念刚想说是哥和弟弟,可大腿之间肿胀的痛感实在挑战礼义廉耻。
“是一家人。”顿了顿,沈念眼神晶亮,得意而认真地说。
陆安峦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答,闻言他一骨碌坐起来,掰住沈念的肩膀“啪啪”在沈念的脑门上亲了两口。
这是他从沈念嘴里得到的,他最爱听的一句话,也是这句话,把他骗得一无所有。
这一年最后两个月,春风得意的少年获得了那一年的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一等奖,在十八岁的年纪手捧奖杯,听老师和同学夸赞自己前途无量。也是那年,陆安峦告诉沈念他以后要盖一片自己的工厂,向全国乃至全世界推广他的科技产品。沈念想象不了,但毫不怀疑陆安峦做不到。
2008年一月,突如其来的暴雪席卷全国上下二十一省。
沈念提前三小时出发去火车站,车流在两小时里只挪动了不到五公里,眼看赶不上车,后面的三公里干脆下车徒步。
越向前走雪下得越重,在一个十字路口,他被道路指挥拦住,被告知不能再向前了。
他把电话打给陆安峦,告诉陆安峦如果能走,不要等他。
宋挽青在上月月底进了抢救室,急性脑卒中,王妈把真实情况告诉两个孩子时老太太已经昏迷四天。
沈念收起手机,没有可能赶上火车,只好调头往回走。他深一脚浅一角趟雪趟到个人群聚集处,是位大姐把餐车推到了路中间卖。
“豆浆三十块一杯?发财不是这么发的,不要太黑心哎!”
有几个车主在骂骂咧咧掏钱,沈念从他们身边经过,被买完豆浆着急回车里取暖的男人撞倒,豆浆随着惊呼全翻到了他身上。
他被人从雪地里拽起来,男人气急败坏,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到女人的餐车前,让他赔一杯。
他本就心里一团乱麻,担心陆安峦,担心宋挽青,又遇上耍浑的,转身回了一句“滚你妈的”。
“诶我操?”黑衣男人没想到他个小身板敢顶嘴,脸涨成紫红色,朝他抡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