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不出去她怎么工作?明天她就打算回公司报到。怀孕本就是职场女性的大忌之一,再过几个月,即便她想工作大概也不行了,回家乖乖待产——但现在不是时候。还在马拉维时,她就接到留在电视台的彼得的通风报信:那个柳嘉小姐,近来风头可劲了,她这个新闻版的顶梁柱一走,她立马就毛遂自荐给替上了,据说人气不错,反响热烈,阮守务同志还表杨说她前途无量孺子可教等等...总而言之,就是告诉她,再不回去,她的地位很快就要被柳嘉取代。
现实世界就是这样,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谁更强大谁就能爬得更高,而稍稍一个不留心,自然也很容易让人从高峰上给踢下去。这个道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能避开来的却是极少数。
晚上吃饭时,顾方泽照例不在,有饭局,看他那严肃正经的样子,似乎还是个很重要的饭局。李涟漪无暇去过问,单是辐妈那誓要将她养成肥猪的架势就已让她应付不过来。
而有些事,是她很后来才知道的。
这天晚上,就在她琢磨着怎么躲过正睁着炯炯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立于一旁的福妈时,顾家二老毫无预兆的突然造访,生生打得她措手不及。
顾德海是中央某军区的司令,又是生前战功赫赫的顾将军之子,地位甚至远高于省长级别的官员,军人的血统与长年的发号施令让他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而顾夫人,文婷女士,出身世家豪门,站在大家闺秀的最顶端之列,自有一番凌人气势。
李涟漪一向怕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她打小养尊处优惯了,到现在都没办法适应被人理所当然的踩在脚下藐视的感觉——而顾家二老,从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怕是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羞辱。
年少时期的李涟漪,是人们眼中的娇娇小公主,生下来就是来娇惯宠爱的,不管怎么刁蛮怎么任性,公主就是公主,皮是嫩的骨头是软的,打不得摔不得,连骂一句都不可以,生怕伤到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但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包括她一直维持得完美无缺以至于到最后,竟成了习惯的骄傲。
69 顾家二老到时,恰是七点左右,几乎每个台都在放新闻联播,那画面转到国家领导人与各国家高层官员前一天开会的场面,她的公公顾德海首长也列于席中,参与国家重要事务的讨论。那镜头还没晃过去呢,门铃就响了。
福妈在跑去开门前还“命令”她必须将那碗她喝了半小时还未完的鸡汤一滴不剩的喝掉,不准倒不准喂加菲,让一人一猫都显得非常阻丧。加菲就窝在她脚边闭着眼假寐,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偶尔喵呜一声,提醒女主人别忘了要把红烧肉留给它吃。
和乐悠闲的气氛让福妈惊喜至极的声音给打断了: “首长,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拿汤匙的手一抖,滚烫的汤不小心洒了几滴在加菲的爪子上,惊得它啊呜的跳起来,泪汪汪哀怨地看了眼女主人,可见了她的神色,又敢怒不敢言,只好伸出舌头舔了舔肥爪子,委委屈屈凄凄惨惨地踱步跑开了。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李涟漪已垂下睫,慢条斯理地将汤匙中剩余的汤喝了,而后徐徐站起来,转身时脸上已带上了欣喜的笑容。
“爸妈,你们来了。”几步迎上去,她笑容灿灿,语调软软带着恭敬,“怎么也不提早说一声呀,我好让方泽回来,一起去接你们的。”顾家老宅离她与顾方泽的住处也挺远的,开车也要好几个小时,若遇上了堵车,有时要半天才能到。
再看看后头,也只看到那位常年跟在顾德海身边的警卫员,一身军装的小伙子正将红旗骄车开进地下车库,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人跟着,看来是低调微服出访啊。
顾德海亦是一丝不苟的军装,胸前还别了哗啦一排的勋章,头发梳得齐整,看上去似是刚从电视机里走出来般,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领导的气质,只见他向来不苟言笑的僵硬的脸部线条此刻竟有此微的柔软,道,“嗯,就是抽空过来看看,不必这么大排场。”
文婷女士则是披着件不大厚的白色大衣,踩着小巧的坡跟皮鞋,雍容大气又彰显优雅,她笑盈盈的道,“就听你爸胡说,他可是专程从军区赶回来的,瞧,连衣服都没换就急着来看你了。”
李涟漪走过去扶住文婷女士,面上染了点淡红,好似受宠若惊的模样,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对二老道:“爸妈吃饭没?福妈今天正巧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正愁着吃不完呢。。。”
来看她?
是来看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吧。
三人边聊着边进了屋,福妈在厨房泡茶,李涟漪就乖乖巧巧的坐在沙发上,与坐在对面的二老聊天。
“涟漪啊,听方泽说有一个月了吧?”文婷女士笑望着她,目光温柔而不失迫力在她腹部上扫视了一圈,视线带来的强大压力让李涟漪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身体。
“嗯,是,八周多了。”她答。
文婷女士又抿唇笑了下。那疼爱慈样的,好像待会儿她肚子里的娃就能蹦出来喊她一声“奶奶 ” 似的。
“老头子,我们顾家终于有后了,”这话是对顾德海说的:“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方泽也快二十八了,孩子这个时候生,倒也是刚刚好,不晚。
原本我还以为。。。”
话还未说完,福妈就殷勤地奉茶上来了,文婷接过,轻抿了口茶,笑起来时眼角竟是平滑无纹的,显得极年轻,她冲她道,“我还以为那回之后,怀孕说不定是没指望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眷顾我顾家的。”
说完,看着她又是一笑,长辈式的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