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透露半点风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涟漪再度无声地笑了,手指在电话线上绕啊绕,含着笑说,“杜大侦探,你猜对了,其实我就是来避难的。”
杜程程不解,“什么?”
嘴角僵硬得厉害,故作轻松也是个技术活,话筒紧了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皮肤下的血液冰冷的飞快的流动着,李涟漪垂下长睫,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道,“程程,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个答案,杜程程显然相当不满,切了声,道,“废话,你不生难道……”猛地顿住,震惊的,“难道顾方泽他不想你生?!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杜程程脱口而出的话,让李涟漪几乎抑制不住气息的颤抖,额角突突地跳,从前天夜里开始就带好的完美面具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她原以为自己掩饰的那么的好,绝不会露出一点破绽,没料到如此不堪一击。
——自明白顾方泽的心意后并尝试着去接纳他后,两人相处的气氛完全变了样。他的胸膛温暖宽阔,她能轻易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心软软的酸酸的,很多时候,一恍然就以为那是个幸福的小小梦境。
梦境就梦境吧,他爱她,那么好吧,她愿意为此再试一次,抛开过往的一切,放下所有的顾虑,跟他一路走下去。
……
偷听墙角果真不是好习惯,她两次无意听到顾方泽打电话,都无好结果。
那晚他定是以为她已睡熟了,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声量不高但也不算低,恰恰能传入正欲下床叫他的她耳中。
“……孩子不能留,秦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具体谈一谈?”
“……不能再拖了,胎儿越大,对流产的母体 就越不利,身为医生,这一点你不是最该清楚吗?”
那么清冷,淡漠,没有起伏的嗓音,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像被瞬间被扼住,心也在这瞬间跟着凉下去,一直往下坠,仿佛深不见底。
“这件事情暂时替我保密,我担心会刺激到她……”
像兜头一盆冷水倾倒而下,她如梦初醒,煞白着脸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之后的几分钟里,她缩在被中,闭上眼睛忍着颤抖一边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心道不能让他知道,一边努力调整平稳自己紊乱的呼吸。等到他挂了电话,脚步轻轻地走回,并重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时,终于忍住了情绪的外泄,呼吸平稳安定,双眼紧闭,面容安静,躺在他怀里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无懈可击。
……
“……我当时就有逃的念头了,但没有借口,所以第二天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恰好福妈把欧琳带回来了,所以我顺水推舟,就说是想带欧琳过来……无奈那厮好像瞧出点什么来了,我一慌,就只好提前跑路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试图用放松的口吻说话,可她装不下去,笑不出来,再也笑不出来了,努力扯动嘴角,挤出来的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杜程程呆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靠,这都什么事啊这是?!”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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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震惊了一会儿,杜程程琢磨着,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可说不通啊,你家那位这么疼你,我猜他就恨不得造出个小人来绑住你,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孩子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李涟漪垂下眼睛,不说话。
如果有误会就好了。
可偏偏她比谁都明白。顾方泽的顾虑她知道,但他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更不会知道,当年她躺在手术台上,空前恐惧的看着那冰冷的尖锐的器械粗暴无情地探入她的体内,生生杀死,绞碎她那已经成形的孩子,心如刀绞却连张嘴的力气的没有,麻醉剂的药效很强烈,她浑身冰凉毫无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宝变成一小塑料袋血肉模糊的垃圾,最后被戴着口罩面目不清的医护人员带出手术室。听说为了方便,他们会将它丢入马桶,然后拉开闸门,冲入下水道。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事后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处理掉她的宝宝的,她也从来没问。可只要眼睛一闭上,四周安静,她的耳边就会充斥那马桶冲水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极了胎儿的哭声,如同遥远而至的汹涌庞大的海啸,咆哮着要将她没顶溺毙。
结婚后,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在溺水窒息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常常醒来后浑身大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睁开眼睛就见顾方泽在她身侧撑着身体,于茫茫黑暗中注视着她,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的眼中有星子在一闪一闪,发着光,非常的亮。
然后他会叹着气,像抱个孩子似的将她紧密地圈着怀里,眉头紧紧皱着,可力道非常的轻,轻轻拍着她的背,偶尔会贴在她耳边重复低语,乖,乖。
过了好些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从这个噩梦中走出来,撑过来,活下来的。回想也没有什么记忆了,那哀若心死的割肉之痛,好像也消散无踪,日子照过,饭照吃,照样笑得没心没肺,她照样活得好好的,时光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有一次她和顾方泽回顾家看望二老。车子在路上行驶时,无意看到有人带着一两岁的孩童在公园里学走路,父母站得远远,他们手中的奶嘴引得小娃娃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走去,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天真烂漫,不知有多可爱。她也仅是淡淡瞟一眼,随即漫不经心转回视线,面上无波无澜,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扭头对顾方泽不客气道,“哎,待会在你爸妈面前可别拆我台啊!”
顾方泽斜眼看过来,“是咱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