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楼下响声大作,有搏斗声,有东西破碎声,还有不同音调的男子喊叫声,动静是从二楼传来的,持续了20分钟不止。
保姆阿姨跑上来抱着我,让我躲在三楼不要出房门,我站在三楼窗台看楼下,仲嵚双手铐着手铐,被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边打边骂地押上了警车,另外几位军人来来回回地出入我们的家门,把仲嵚床底下的现金,一袋一袋地提上了警车。拍照声、对讲机声,甚是嘈杂。老妈强忍着眼泪和着急,还算冷静地和一个戴帽子的军官解释、询问着什么,最后也一起跟着上了警车。
嘈杂声随着车顶红蓝灯闪烁,渐渐远去,只留下空旷的黑夜,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听得真切。
4
事发之后的早晨,阿紫坐在二楼客厅,那是我第一次看清阿紫的面貌,一米七的个子,齐刘海马尾,乌黑的眼睛,雪白毛衣,牛仔裤雪地靴,完全不像是会和仲嵚厮混的那种类型。
阿紫和老妈正在谈话,两个女人脸色憔悴,两眼通红,也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因为熬夜。
那一天的老妈,非常冷静,老妈手里拿着一份警方的材料问阿紫:“确定没有卖毒品吗?”
阿紫:“应该没有,他挺排斥毒品的,之前有个跟着他的兄弟帮人家卖毒品,还被他教训了。”
老妈:“那这上面写的,参与黑社会活动,你知道多少?”
阿紫:“也就是打架,他们几个兄弟帮赌场要债,好像还经常拉货去码头。”
老妈:“竟然还走私!他们的几个兄弟还有谁?”
阿紫:“我知道的经常在一起的只有小志和桑鬼。”
老妈:“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有没有见过他们那边有枪支?”
阿紫:“倒是经常听说,但是没有见过。”
老妈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许久,说:“但愿他们走私的不是枪支,不然十条命都没了。”
老妈:“你今年几岁了?”
阿紫:“刚18。”
老妈:“还读书吗?”
阿紫:“嗯,还在读书。”
老妈:“好好读书吧,以后不要跟仲嵚这样的人一起玩了。”
阿紫眼里闪着泪光:“嗯。”
收到刑事判决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当时我年纪太小,不懂什么罪不罪名,刑不刑事,只能见到大人就问:“我阿哥去哪里了?”
但是没有人告诉我确切的答案,只知道短则3年长则5年,我是不能再对仲嵚做鬼脸了。
5
之后再见到仲嵚,是我9岁那年的夏天。那天中午我放学回家,背着书包,闷热无比,远远地看见一个年轻人,白背心板寸头,提着两个军绿色的大包,蹲在我家院子门口抽烟,神色甚是犹豫。
这个年轻人远远地看到了我,便放下手中的大包,兴奋地朝我跑了过来,一把把我举起来,像甩玩偶一样,连人带书包,举在空中倒来倒去,转来转去,一会儿扛在肩上,一会儿抱在怀里。这个年轻人把我抱到面前,宠溺地对我说:“假装没看到?你给我假装没看到!你再假装没看到。”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仲嵚。
我立刻捂着脸,蒙着眼睛,忍住嬉笑:“没看到啊,你太难看了,我没看到,你太丑了,我根本看不到啊。”
他放我下来,开始挠我痒痒,我终于没忍住嬉笑,朝他做了个鬼脸,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的脸,我知道我阿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