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阳光笼罩之下,巍峨的城门却好似天堑一般,将他们与城内隔绝开来,如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官员和富商们悠然自得的生活,一边是挣扎在饥寒交迫中的底层难民……
孟溪梧手握成拳,冷眼看着高大的城门之上,已站立里许多手持长弓的士兵。见他们搭上了箭矢,对准了城下汇聚的百姓,顿时便知晓了他们的心思。
她运转内力,扯开嗓子高喊:“快往后退!”
可后面是更多想要讨个说法的百姓,即便楼下的人已经看到箭矢落下,再想转身逃跑,也来不及了!
数不清的弓箭射出,直冲城门口衣衫褴褛的百姓而去。
孟溪梧呼吸沉重,眼圈泛红。将尹一送往安全的地方,便飞身上前,手持匕首,打掉根根箭矢。
可她一人的力量有限,能保护的百姓太少,即便她使劲浑身解数,余光也瞥见了无数的百姓被箭矢刺中,顿时鲜血涌出,艳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天地间晕开了浓烈的色彩。
后面的人群远远看到了这样惨烈的一幕,吓得不敢再往前,纷纷往后退去。
哭喊声、惊呼声、血肉被利器划破的声响……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竟会出现这样令人心惊的惨剧!
好半晌,城楼之上的箭矢停止了射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抚着美髯出现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退去的人潮,漫不经心地朝身后招了招手,一名有眼力见的士兵立马站了出来,朝下面大声呵斥着:“再敢闹事,那些死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哗然,可自古以来民不敢与官斗,眼下又有许多人死在他们眼前,所以即便再悲愤、再绝望,他们也不敢往前进一步。
城楼上的官员对此十分满意,负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孟溪梧捂着被箭矢擦过的肩头,牢牢地记住了那名男子的模样。
“你受伤了!”随着人潮退回到尹一的身旁,便听到她惊慌的嗓音。
她摇了摇头,便是伤势不重。可女子放心不下,隐忍着眼中的泪意,固执地想要帮她看一看伤处。
“别担心,只是擦伤,血流得不多。”她喉间苦涩,看着城楼之下横七竖八的尸首,闭了闭眼,咽下了因悲痛而上涌的血气。
颜吟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觉锥心刺骨,难掩悲怆。大约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她的眼里被血丝填满,手指紧紧抓着衣摆,骨节泛了白,似乎在隐忍,又似乎在痛恨自己的无能。
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她木然地低低说道:“他们只手遮天,无人能反抗。”
……
夜色降临,漫无边际的黑色如墨一般涌来,像是无数的黑手袭来,压抑的氛围在周围蔓延开来。
直到此刻,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才敢趁着夜色悄悄来到城楼下,借着昏暗的月光翻找着丧命亲人的尸身。
经过白日里那一遭冲突,本就不安的人群陷入了绝望之中,可他们无力反抗,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低低的哭泣声压抑在齿间,竟是连大声哭诉都不敢。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孟溪梧靠坐在树干旁,在尹一的强烈要求下,扯开了衣领,任由她帮她清洗伤口。
好在伤口不大,大约不用上药也能恢复。颜吟漪沉默地用沾了水的衣料一点一点擦过周围一片肌肤。
“明日我要进城。”孟溪梧慢慢开了口。
颜吟漪手一顿,“因为今天的事?”
孟溪梧点头,冷淡的眼里是孤注一掷的坚决,“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付百姓,就是吃准了无人敢反抗,也吃准了京城无人知晓这里的事。”
“明日我入城,想来他们会有所忌惮,不会再出现今日的情况。”
但文竹不在身旁,传递消息有些困难,她对于能压制那群官员多久一事,心中也没有底。侧过脑袋,她抿唇看向女子,“如你所说,城内情形复杂,大约会有危险。不如你在此地等候,也可安全些。”
颜吟漪怎么不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毕竟从前昌平府内就有人派了黑衣人来刺杀她,如果她就这么踏入城内,恐怕不日就会身陷险境。
可她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孟公子,虽然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但我不想让你一人涉险。而且对于城内情况,我跟在你身边,还能帮你分析一二。”
她还没说的是,城外的人都是她父亲一生牵挂的百姓,她虽是弱女子,可也想与孟公子一同为父亲挑起这个重担。
即便她能力有限,但她做不到对眼前的人和事视若无睹。
“我们一起进城,我可以帮你。”她下意识按住孟公子的手腕,祈求的意味明显。
孟溪梧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灵秀的眼眸里似乎盛满了星辰,坚定的神色让她思索了许久。
最后她轻轻勾起了嘴角,“好,你帮我,那我也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