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我是撒哈拉威,车子通行证现在不发给本地人了。你平日最明白的人,今天怎 么了,像在生气似的。〃奥菲鲁阿耐性地望着我说。
〃你自己不是警察吗?倒来问我。〃
〃是警察,可是也是撒哈拉威。〃他苦笑了一下。
〃你要出镇去,不要来连累我们。好歹总是要杀我们的,对你们的心,喂了狗吃了。〃 我也不知哪来的脾气,控制不住地叫了出来。这一说,眼泪迸了出来,干脆任着性子坐在地 上希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荷西正在换衣服,听见我叫嚷,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跟奥菲鲁阿两人面面相觑。
〃这人怎么了?〃荷西皱着眉头张着嘴。
〃不知道,我才说得好好的,她突然这个样子了。〃奥菲鲁阿莫名其妙地说。
〃好了,我发神经病,不干你的事。〃我抓了一张卫生纸擦鼻涕,擦了脸,喘了口气 便在长沙发上发呆。
想到过去奥菲鲁阿的父母和弟妹对我的好处,心里又后悔自己的孟浪,不免又问起话来 :〃怎么这时候偏要出镇去,乱得很的。〃
〃星期天全家人再聚一天,以后再乱,更不能常去大漠里了。〃
〃骆驼还在?〃荷西问。
〃都卖了,哥哥们要钱用,卖光了,只有些山羊跟着。〃
〃花那么多钱做什么,卖家产了?〃我哭了一阵,觉得舒服多了,气也平下来了。
〃鲁阿,星期天我们带你出镇,傍晚了你保证我们回
来,不要辜负了我们朋友一场。〃荷西沉着气慢慢地说。
〃不会,真的是家人相聚,你们放心。〃鲁阿在荷西肩上拍了一把,极感激诚恳地说着 。这件事是讲定了。
〃鲁阿,你不是游击队,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我心事重重地问他。
〃三毛,我们是真朋友,请相信我,不得已才来求你们,如果没有把握,怎么敢累了你们,大家都是有父母的人。〃
我见他说得真诚,也不再逼问他了。
检查站收去了三个人的身份证,我们蓝色的两张,奥菲鲁阿黄色的一张。
〃晚上回镇再来领,路上当心巴西里。〃卫兵挥挥手,放行了,我被他最后一句话, 弄得心怦怦地乱跳着。
〃快开吧!这一去三个多钟头,早去早回。〃我坐在后座,荷西跟鲁阿在前座,为了旅 途方便,都穿了沙漠衣服。
〃怎么会想起来要回家?〃我又忐忑不安地说了一遍。
〃三毛,不要担心,这几天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奥菲鲁阿笑了起来。出了镇,他 活泼多了。
〃沙伊达为什么不一起来?〃
〃她上班。〃
〃不如说,你怕她有危险。〃
〃你们不要尽说话了,鲁阿,你指路我好开得快点。〃
四周尽是灰茫茫的天空,初升的太阳在厚厚的云层里只露出淡橘色的幽暗的光线,早晨 的沙漠仍有很重的凉意,几只孤鸟在我们车顶上呱呱地叫着绕着,更觉天地苍茫凄凉。
〃我睡一下,起太早了。〃我蜷在车后面闭上了眼睛,心里像有块铅压着似的不能开朗 。这时候不看沙漠还好,看了只是觉得地平线上有什么不愿见的人突然冒出来。
好似睡了才一会,觉得颠跳不止的车慢慢地停了下来。我觉得热,推开身上的毯子。突 然后座的门开了,我惊得叫了起来。
〃什么人!〃
〃是弟弟,三毛,他老远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