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两辆车东西拉到城隍庙后头,那庙墙仅剩一半且有个豁口,正好出入使用。但车子进不去,只好一群人往里搬。
正搬着,饭菜送到,李丹命众人先吃饭。
围拢过来看时一荤一素,却是青菜猪肉炖豆腐,另有个过油落苏(茄子)条。没怎么见过肉的众人立即眼就离不开汤桶了。
小牛先盛一碗捧给李丹,不料他接过以后告诉说:
“以后咱们这里行军法不是在家,你须记得所有人端好饭碗之前不许给我盛饭,明白了?
今日尚未集结,先且如此,以后只要在营地里,士卒优先,伍长、什长次之,最后才是我!”
说毕刚端起碗来,就见有张熟悉的脸在墙外晃,忙出来看,果真是李勤。
见他穿件米色箭袖沾满灰尘,头上带着网巾,顶块褐色的缁巾,一脸的汗。
李丹笑着问:“你这是从靶场上溜出来的吧?瞧这身土!”
“三哥,我听说你带兵了,心里痒痒得实在呆不住。”李勤用袖子揩抹着脸上,嘿嘿笑着央求:
“三哥和县尊说说,出征时算我一个呗。”
“我又不是骑着驴子到琵琶湖边去踏青,这是应差役出夫子,你难道满十五了?”
“这,”李勤嘟起嘴:“非要十五?”
“法令说的,年十五以上算成年丁口,除了算税赋还可以讨婆姨。”李丹拿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弟弟开玩笑。
旁边几个正吃饭的兄弟都笑起来:“四郎先回吧,稍微忍忍,不在这一时!”
“是呵小公子,你现在来找三郎,家里可同意?”
“你还没弓弦高哩,着急上战场去做什么?有我们兄弟就够了,对不对!”
“好啦、好啦!”李丹挥挥手,拉过弟弟说:“不是三哥不想带你去,可朝廷法令如此,你不满十五便去不得。
回家吧,别叫婶娘知道了到处寻你。等过几年你长高些,拉的弓更硬,射得更准,三哥想不带你出门都没得理由!”
好容易劝着李勤不情愿地转身走了,宋小牛嘴里嚼着来到身后,问:“你真不带四郎?他会不会生气?”
李丹歪头看他,反问:“你知道他要来找我是不是?”
小牛一愣,马上说:“哟,我得多盛点菜去,好像这点不够吃呵!”说完撒腿便跑。
吃过饭,李丹拿起县里给的盾和矛左看、右看,这时顾大带的人便到了。
他满脸为难地凑到李丹面前:“三郎,人我都带来了,工具也在墙外,不过……多了一个人。”
“嗯?”李丹正想事,看看他问:“什么人?”
“毛仔弟,你晓得的,成衣铺老纪的帮闲。”
李丹眨眨眼,脑海里浮现出个小个儿来。这娃儿是几年前流落到余干的,谁也不知他父母。
老纪可怜给了口饭吃,平日就帮着做些递送衣物的活儿,也帮邻居们跑跑腿什么的。
“他跟来做什么?小孩子怎能出夫,这做不得数的!”李丹开口道,立即从众人眼光里看到异样,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比那孩子就大两岁。
“他的事待会儿再说,先叫大伙儿进来割草、整饬空场,就这个草能没过半人头的样子怎么操练嘛!”
李丹吩咐顾大的人在前面割草,刘二(刘宏升)的人把草搂到东北角塌了半边的那房子墙角下堆了,又叫刚到的杨乙带人把这地面铲挖一遍,去掉草根和石头、碎砖。
大伙儿干活,缺口上安排个挺胸昂首的汉子把守着,李丹把小牛叫到一边暗暗嘱咐他观察每个人的情形,谁是偷懒耍滑的,谁是骂骂咧咧的……。
然后他就看到李彪和他身后那人,招手叫他俩进来,问:“这是谁,你找来的?”
“他叫朱庆,从赣州逃过来的。原本也做牲口买卖,在那边被人抢了本钱又跑了媳妇、没了孩儿,便在这里给人喂料、照看牲口,混口饭吃。
他愿意跟着咱们走,我就带来给三叔你瞧瞧。合适留下,不合适……还叫他回去养骡马去。”李彪轻声对李丹说,眼里却带着几分哀求的神色。
李丹没想到这家伙谄媚之外还能有同情心,禁不住抬眼看那男子,见他身子还算结实,两手粗大,想想问:“你会照顾骡马?”
“会。”
“还会什么?”
“嗯,凡是和牲畜有关系的小人都会。”那人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楚:“劁猪、宰羊,换蹄铁,接生、配种这些都能做,寻常的毛病也会治。”
“识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