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向季羡林鞠一躬,祝老人上天堂。再列举一下:《罗摩衍那》《优哩婆湿》《印度简史》《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译释》《天竺心影》。。。。。。大家即使没研究过印度学,相信也看过宝莱坞歌舞片。如果大家不好意思说,我就来说:季羡林不是一个国学大师,而是一个印度学大师。
我觉得印度学大师没什么不好,强行安上国学大师头衔,就不好。事情到了后来有些滑稽。估计那些粉丝在追思会上也有些尴尬,作为国学大师却没什么国学作品传世,无论如何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只好放弃对国学大师的作品追思,转而进行国学大师的人品追思,比如帮北大新生看行李苦等两小时、永远穿着蓝中山装、别着英雄牌钢笔、作息时间准如钟、逢人求字从不拒绝。。。。。。可我觉得这是害季老先生,本来好好的一印度学大师,非弄成国学大师,最后不得不变成人品大师。而人品大师,貌似是句骂人的话。
我怀疑,非说季羡林是国学大师,是因为这里需要国学大师。至于印度学,此时可以忽略不计的。我怀疑如果达摩生于当代,也要被强行赐为国学大师,自有人从一个“禅”字找到各种国学出处。一个大国怎能没有大师?泱泱古国怎能没有国学大师?这样才有面子,才拿得出手去跟一切反动势力PKO这跟过去我们常常把科学家弄成思想家,艺术家弄成革命家,文学家弄成政治家一样,是一个战术。多年来我们一直这么干,钱学森被弄成革命的科学家后,后来也没什么科学成就,郭沬若成为革命的甲骨文专家,人格也变得跟甲骨文一样复杂。
想必我这么说,季老爷子天堂有知也不会怪我的,他生前最烦谁管他叫大师。他说:中国不需要大师,凡人过十八岁之后都有常识,不需要国宝,不需要大师,这是别人要给我加的帽子,叫我大师是有来源的。。。。。。季老先生是
个给别人留面子的人,这个来源除了提到一下人民曰报,就不愿讲下去了。事情就这么简单,明明固辞大师却被人民曰报歌颂成中华民族传统的温良恭俭让。明明老头子生前最烦别人安排的帽子,戴不上,现在他走了,大家赶紧给他强行戴上。
这样做太不厚道了,无异于对一个老人进行声名的盗墓。
我内心真觉得季羡林先生,是一个很好的学者,很有良心的教育者,一个温厚的公民,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够级别的谥号了,也还原了季老先生的真实面目。可有人非要把老头子当文化炮灰打出去,不是为了季羡林,而是和谐的中国需要大师,学术繁荣的口号需要大师。当御封大师成为一场运动时,怪不得中国没有大师。
可是我不能忘:当年季羡林被关进了牛棚,不断被红卫兵折磨,还折磨出了睾丸血肿,像小皮球一样大,走路两腿都并不拢。。。。。。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一个民族的猥琐。可是中国人从不反思屈辱,却擅长把伤疤当漂亮文身,还说这正体现出大师坚韧的风骨。遗憾的是,大师弥久,除了《牛棚杂忆》这本温良回忆录,为配合和谐盛世竟说出了奥运开幕式应抬出孔圣人像这样的话,多少让人嘘唏。另一方面,索尔仁尼琴却在铁幕之下写出《古拉格群岛》这部伟大作品,发出“谎言已成为这个国家的支柱”的诤言。你说,谁才是真正的大师。
中国没有大师,活着的没有,死了的也很可疑。中国需要的不是大师而是知识分子,要普及常识,澄清价值,让记忆如明灯般颠扑不灭,让随意把知识分子折磨得睾丸血肿的时代永不回来。知识分子多了,足够有尊严,才会产生大师;而姿势分子多了,趋炎附势,就只会产生师太。现实是,教育水准低下、制度落后,教育投入少得可怜甚至连教学的身心愉悦都没有,各行各业却忙着分封大师,神州处处是大师——文化大师诈捐了,建筑大师的屋子塌了,音乐大师的曲子跑调了,教育大师把学生升级为二奶了,电影大师改行排练团体操了。我倒觉得,唯有我们的母亲是大师,承受那么多苦难却养活了这么多孩子,是育儿大师。
御赐什么国学大师?要我说,这个国家欠季羡林这些老派知识分子一个道歉,而不是死皮赖脸封大师。换了我,就用文革时期的报纸烧给这个可爱的老头,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慰。如果一定要御封,就只有一个理由:老头被折磨到睾丸血肿了居然还能活过来,还能在中国的牛棚里翻译古印度长诗,这是中国特色下的生存大师、康复大师。
[附]答一些问题
满朝文武都去悼念“国学大师”季羡林,独有我不敬,因为我说他并不是国学大师而是印度学大师。我以为这只是个常识问题,但国学粉丝们非常激动,现将各类提问归纳如下,我一一回答:
问:国家领导人都去悼念了,你个SB凭什么污辱季羡林不是国学大师而是印度学大师?这是大不敬。
答:想不到国学粉丝也爱说英文了。如果说季羡林是印度学大师就是污辱,不怕印度来投诉?其实我觉得国学很好,印度学也很好,但二者确实不是一个专业的,这就像鹿也很好,马也很好,但你让我指鹿为马,就不好。
问:季老刚刚仙逝,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这是哗众取宠,对得起一个九十六岁的老人吗?
答:对一个九十六岁的老人最好的礼遇就是还原本来面目。他本是萝卜,也喜欢当萝卜,就没必要把他搞成人参,他本想骨灰撒向大海,你非得用水晶棺供起来。好吧,我哗众取宠,可这好过哗官取宠。
问: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季羡林这样的国学大师?
答:我觉得凡事都追着别人要资格,就很没意思。扫厕所的也能批评国家元首。何况我没批评,我只说他不是国学大师而是印度学大师。
问:季美林大师著作等身,你读过他全部的著作吗?没读过没读懂就别在这里信口雌黄,有本事你去写一本。
答:我确实没读过,相信你们中绝大部分也没读过。我没读过就不能批评,你没读过就能表扬?这是什么逻辑。全世界能看懂吐火罗文的《罗摩衍那》不超过三十人,难道你请天竺老僧帮忙翻译的?我不懂季羡林,但懂他一生最大成就是印度学就够了,这是个简单判断题。我也不需要再去写几本印度学的书籍。这道理就像你说这汤不好喝,结果跑出来一群厨子拎着刀质问,谁说这汤不好喝了,有本事你来做一个。
问:你提起老人家的睾丸血肿,实在是没人性。
答:原谅你,因为这里太喜欢删改教科书,让你不知道这段历史真相。其实这是季老先生在《牛棚杂忆》里写过的。我提醒这个,是想让大家别忘了中国知识分子那段艰辛的路。从司马迁可以看出,中国历史就是割掉鸡鸡史;从季羡林,可以看出中国学术史就是睾丸血肿史。整体来看,中国各种史,都是无生育史。
问:让我们换个话题,你看过他的《牛棚杂忆》吗?他以精通十二国语言的功力,著作了《敦煌学大辞典》《大唐西域记校注》《东西文化议论集》,这些难道不能证明他是国学大师?
答:这些属于文化比较学,用这个来说他是国学大师,那陈寅恪怎么办?胡适怎么办?只好弄一个“大师后”这称呼了。至于懂十二国语言,那不是国学大师,那是国际语言大师。
问:我们的时代需要大师,我们的时代需要国学,这是我们的传统。
答:需要大师和是不是大师,是两个概念。我也看到这样一句,“大师离我们而去,以后我们靠什么活”,原来我们是靠大师才能活下去的呀,而不是粮食和蔬菜。国粉们,能有点出息吗?
另外,我不觉得这个时代需要大师,我倒觉得其实是政府需要大师。当年胡适深感知识分子应该参与到社会中进行实践,作为学生的季羡林却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当然我理解当时压力之下的行为,可到了晚年季老先生想如胡适那样做一个公共知识分子时,却弄出一个奥运会开幕式要抬出孔子像的建议,提出了“和谐盛世办奥运”。这时,他就被政府征用了。
问:那你觉得什么人才是大师?
答:一辈子不指鹿为马的人,就是大师。当然,这个在中国很难。
1307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