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苏克辉在冷冻章鱼里发现第一包海洛因,立即下令逮捕曲敦亮,当警方循线来到曲敦亮的家里,早已人去楼空。就算逼问线民与口风不紧的小弟,也不晓得曲敦亮到底去那里。
苏克辉纵然深知这条线报早上才传进来,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研判线索的正确性和布置警力,更不用说事先跟踪曲敦亮,今晚能够一举查获大批走私物品成绩算是相当好了,但他还是在办公室气得发飙,猛摔电话。
靳泳涵颓然地坐在椅子,两眼空洞地凝看办公室。映入瞳仁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只晓得想要找出靳少涵与吕锦益遇害的线索又断了。
苏克辉紧拢着眉头,视线飘出办公室,落在惶惶凄凄的靳泳涵。他想要安慰她,却找不到适合的言词。
靳泳涵晓得苏克辉为什么会发火,她收起沮丧的情绪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外面敲门。
苏克辉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ldo;阿sir,我们这次行动已经让他元气大伤了,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你还要看着杀害大嫂的凶手落网呀。&rdo;靳泳涵有气无力地说。
&ldo;唉&rdo;他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ldo;原本我还想着要安慰你,没想到变成是你来安慰我。&rdo;
&ldo;唉,现在大鱼溜了,那些人只要关个几年就可以假释出来,可是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杀害我们亲人的线索。&rdo;靳泳涵垂下了头,无奈又悲伤地说。她想再安慰苏克辉,但是浓郁的愁怅与愤慨逼得她不得不说出丧气话。
&ldo;别想那么多了,赶快回家把鱼腥味洗干净吧,不然明天没半个兄弟敢靠近你。&rdo;苏克辉苦笑地说。
&ldo;嗯,那我先走了。&rdo;她点了个头,转身离开。当她扭动门把时,想要回头请苏克辉也不要想太多,但是僵硬的脖子还是没让她回头,只逼迫她呆愣了一下,微咬着唇,打开了门走出去。
苏克辉一手托住下巴,一手搁在桌子上,视线从靳泳涵的背影挪了回来,不自觉地落在放置于计算机旁边的照片---他的妻子。沉重与悲伤掺杂的回忆剎时在他的心头爆发,强劲的冲击力令他跌靠在椅背,阖上微微哆嗦的眼皮,心跳的速度比百米赛跑更为剧烈,却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力。
两年多前的夜晚,他下班之后到尖沙咀接来此逛街的妻子回家。刚学会开车的妻子把两个购物袋放进前座,也许她想试试身手﹑或者尝鲜的兴奋感驱使吧,就站在车外嚷着她要开车。
苏克辉深知一旦妻子的劲一上来,就非达到目的不可,只好笑着摇了摇头,挪身到副驾驶座。她欢悦地走到车子的右边,进入驾驶座,一边跟苏克辉聊逛街的事,一边慢悠悠地系上安全带,甚至从纸袋里拿出刚买的裙子炫耀,希望丈夫能夸赞几句,而丝毫没有开车的打算。苏克辉无奈地说几声好看之后,就催促她开车。她才心满意足地往后查看来车,轻轻踏上油门。
倏然,一辆轿车冲到旁边,她吓得赶紧踩下煞车。
紧接着是一串枪声。子弹撞破了玻璃,钻进她的下颚骨,猛地击碎骨头。在她还来不及哀号之际,另一颗子弹将宛如一片龟裂干涸大地的玻璃完全击破,然后划破她的颈子,切断动脉,鲜血剎时喷涌出来,余劲未了地钻进苏克辉的右手。接续的子弹挤入她右耳前方不到一吋的地方,卡在破裂的顶骨,血雾四处飞溅,热腾腾地洒在幽黯的车厢。
当苏克辉听到枪响时,直觉反应就是企图把妻子的上半身压下去。但是方向盘硬生生地挡住,他在剎那间把妻子拉向自己,迅速趴在她的身上,用身子保护她。而最后一颗子弹,就这样击中他的背部。
过了一会儿,他认为歹徒已经离开了,才拉起妻子。明亮的街灯与店家的灯光照在闇阒的车厢,她的头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脸上沾满了鲜血与玻璃碎片。他发狂似的猛摇妻子,嘶喊她的名字,但是唯一的响应却是涌出的鲜血,不管他在怎样呼喊,再也唤不回妻子的生命
手机的铃声扰醒了苏克辉,他眨了眨眼,揩去滚出眼眶的泪水,拿起手机一瞧,屏幕上写着&ldo;别再想了,早点回家。泳涵&rdo;
他苦笑了几声,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他举起刚刚端拿手机的手,蒙眬地凝视这只当时沾满妻子的鲜血与脑浆的手。
苏克辉晓得凶手要杀的人是他,而不是妻子。只因为阴错阳差,躲藏在后面的杀手不晓得他们俩换了座位,才会错杀的妻子。这两年来他一直抱着愧疚过活,若不是他,妻子也不会死于非命。
他朝朝暮暮渴望找出凶手,却苦无任何线索。当年他紧紧掐着两个走私集团不放,其中一位即是曲敦亮。另一方面,他为了摆平黑道的三方火并而出面排解,却引起其中一方的怨恨,当场就扬言要做掉他。
事后,这位大哥特地到他妻子的葬礼吊唁,直说那时是因为一时失去理智才会撂下气话,不可能真的干下这等胡涂事。参加葬礼的干员恨不得将这名黑道大哥逮捕,以慰大嫂的在天之灵,但是苏克辉强忍住悲愤拦住兄弟。毕竟无凭无据,不能单凭一句话就抓人。而且当场还有许多检警高官和律师,绝对不能让部属因为一时冲动而受到责骂。
当时,他的悲痛,他的愤恨,他的强忍,没有人理解,只有燃烧的眼神,以及猛往肚子里吞的潺潺泪水﹑声声嘶吼与腾腾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