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窝儿,不光陈先生好多,陈小姐也蛮多,你找哪一位姓陈的?我说:陈怯。里面即刻笑脸相迎,说,你找大老板,你等着。不一会,大老板也来接了电话。我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浦东午报》的记者,想跟踪一下今儿个报上说的命案,同你谈谈。陈先生迟疑了一下,以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外交词语:无可奉告。就撂了电话。所以我把你从热被窝里捣醒,就是趁他这伙儿在店里,我们去堵他。”中宇再也没有了睡意,说:“你来我们楼下等我。”就挂了线。
中宇背了采访包跑下楼。夜姬在楼下靠墙沉思什么,听见咚咚响就回过神,把手上的生煎包子递给他,说:“看你,迷糊中还没醒哩,看来,下半夜没少折腾的。”中宇一口吞了一个包子,哼啊哈啊说不出话。夜姬说:“拉路边的野花,不会很贵吧?”
“你嘴放干净些。”中宇腾出口说,“惠美正式到位了。一听我原来有婚史,原先的老婆很漂亮,就不再当网友了,跟我表明了身份,也下了战书,同我原先的老婆竞争。”夜姬歪着头,问:“就这些,她没有钻你的被窝?”中宇说:“骗你是你儿!当然,她跟我收拾脏乱劲,当然,耳鬓厮磨……总是难免的。”
“难怪我做恶梦掉在地上的。”夜姬说,“我老在想,她看你那眼睛像勾子,心像黑窟窿,二面性,一面做你网友,跟你没完没了的调情,是在打爱情的基底,一面又装修女出现在你眼前,好像中国的白领丽人就是以她为代表的。这样一说,说怪也不怪了,追你。”中宇没有说什么,拿过她手上的矿泉水,咕碌咕碌灌,打了一个饱嗝,说:“你带路的有!”
丝丝店铺里仍然很抢眼,夜姬看得目不暇接,指着柜子里的一样东西,好奇的细瞧着:“咦!一支簪子,用梅花镂花的簪子!是不是琼瑶书里写的那一种,好细致玲珑哩!”中宇说:“什么簪子卵子,是你们女孩子的事。”夜姬啐道:“粗,没品味。”脸红了,乜了旁边一眼。柜台里小菊儿立即拢了过来,堆了笑说:“小姐你好有眼光啊,上次琼瑶剧组拍电视剧,都是在我们店里进的货哩!”夜姬窘迫里变着戏,挽了他的胳膊,娇滴滴说:“老公,人家服务姐儿都说了,我好有眼光的,拿着你掏钱,看你给不给我好眼光?”中宇拍了拍她的手,说:“粗,没品味。小姐,一根小小的簪子,是像征着一个家的图腾。我想请你家老板出来面谈面谈。”小菊儿说:“您是——喂,我认识你耶——”中宇说:“我是上次来过的记者,也是买家,大买家。”小菊儿还在愣怔,另一个服务小姐掀起柜台上的一个活动板,侧身迎着他俩进了里面的会谈室,说:“你们先请坐,我这就叫老板去。”
会客室。夜姬偷偷拧了他一把,轻声说:“真有你的,难怪把人家大姑娘骗上床的。”中宇也回了她一句:“那你要有警惕,搞不好你也要上当的。”夜姬嘟了嘴说:“明摆着的,窝边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连内疚都没有。”中宇骂:“乡下女人进城都是精,精得比城里女人还要荡还要浪……”嘎地住了口。
那服务小姐陪着一个男人过来。中宇顾不上打量,上前递了名片,说:“不好意思,请多关照。”那男人接了名片一愣怔,后哈哈笑,热情示意请坐,说:“你们大记者,没得说,真是我的大买家。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陈怯。”中宇说:“你叫我大记者,我就以记者的身份问你一句:你这丝丝店,似乎丝丝仍兴高采烈活着的?”陈怯一愣怔,很快说:“你要我为她关门,下半旗吗?”
“陈先生,别误会,要细说,你我以前还是一家哩!”中宇说之后,又瞟了他左手戴着一黄一白两枚粗大的金戒指,又说,“对我,陈先生没有印象吗?”陈怯回忆不起来,灰谐说:“起码五百年前是一家嘛!”中宇开门见山说:“不,四年前,论排位,你得叫我一声姐夫。”陈怯错愕说:“啊,你就是那个被眉眉扫地出门的……”中宇坦然说:“——骗子,当时是以记者作家博得眉眉香泽的。不过,陈先生,但愿今天你,别把我的采访当以前。”陈怯接过有小姐送来的茶水,往他跟前放,说:“哪里哪里?我都拜读了你的新闻,正寻思与你如何见面,如何做朋友哩。”中宇反倒说不出什么了,只好端起茶水咪了一口。夜姬突兀问了一句:“陈先生,听说你的太太前几天从北京来到上海,是吗?”陈怯说:“是的,但这与案子没有关系。”夜姬说“我并没有说她与案子有关?”陈怯说:“你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为什么要等你们问了之后再说哩?”夜姬立即问:“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杀死了东方露丝?”陈怯说:“中国有大几亿成年人,他们都有杀死丝丝的可能。”夜姬噎住。中宇说:“陈先生,我们采访你,有可能是对你的一种解脱,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把当时看到命案现场,前前后后描述一下,行吗?”陈怯微点着头,欠身进到里间,一会儿折身坐回原处,把一张纸推到中宇跟前,说:“这是我昨天一天的日程一览表,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直接问。”
中宇好意外,接过纸,上面写着:
12时00分——下飞机场12时30分——在机场等车13时20分——在丝丝家口等开门13时40分——在心理医院17时05分——返回家门口门一推即开18时25分——在公安局23时45分——回到家
中宇抖了抖纸张,说:“你好像刻意做了这样一个日程,时间都像是事先安排的。”陈怯说:“你可以这样怀疑我。事实上,丝丝的死,又是我报的案,谁都认为我是最大的嫌疑人。案发当天的夜晚,我从公安局里出来,根据他们的讯问,我就慢慢回忆,写下了这个日程,时间记得不那么准,但误差不会很大。”中宇说:“你有这大的把握?”陈怯说:“有,因为一下飞机,我就处在被动,等人,所以在焦急里总三不时看表。”中宇说:“你下飞机也被动吗?是晚点还是什么的,你就看了表?”陈怯说:“不,我的大姨姐在我上机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中宇说:“哦,能说一下通话的内容吗?”陈怯说:“这也是你采访的内容吗?”中宇说:“别这样说,就当我们是亲戚,拉几句家常话。”陈怯说:“想了解她,再次让她接纳你?”见中宇毫不迟疑点了头,又说,“她硕士生毕业后,在西安文史馆工作,做开发‘高武合墓’的前期准备。对开发‘高武合墓’,我曾经赞助了钱,还有一部分钱没有到位,她为这件事打电话给我,我要她不要管闲事。”
“高武合墓?”中宇下意识说,又不动声色,“所以,你就从她打电话那一刻起,就排定了这个日程表?”陈怯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最好的职业是侦探。”中宇眼扫着日程表,说:“谢谢你的夸奖。我想问的是,你在门口等不来露丝,怎么想到去看心理医生,有什么在困惑你吗?”陈怯笑了笑,说:“这是我的隐私,与案子和眉眉都扯不止,恕我不能回答你。”中宇说:“你看完心理医生回来后,是怎么发现丝丝被害的?”陈怯说:“我当时回到丝丝门口,见我留的一张纸条还在那里没有动,那上面写着:‘丝丝,回家后给我打电话,我在医院等你’。我暗自想,她压根就一直在外面,我就继续按门铃,仍不见有人开门,当时就来了气,骂了一句娘西匹,手无意撞在门上面,结果门开了。我进屋就看到了小孩……”有几分伤感。中宇说:“我只是不明白,你有手机,为什么要到邻居借电话?”陈怯稍一迟疑,说:“我……我在绝望里抓起电话想报警,后一闪念,我就跑下楼敲开二号楼的门,在那里打电话报了案,似乎只有这样,我才洗脱得清白。”夜姬说:“听你这一说,你当时一点也没有悲痛和愤怒的。”陈怯说:“我当时只有懵,然后就是怕,等公安人员赶来后,我才有悲痛和愤怒。”夜姬说:“那你此刻呢?”陈怯说:“麻木不仁的感觉,实在太伤感劳累了。”银花过来说:“陈老板,你的东西都备好了。”看见中宇,说,“这不是上次来店里的警察记者吗?”陈怯看手表。中宇赶紧说:“陈老板,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露丝的?”陈怯这才有了悲伤。他说:“要说,那还是四年前……”
在西安香俑酒楼1683套间。陈怯按门铃,阿岩拉开门,笑着说:“你真是商人风范,把握时间很准点。”陈怯说:“跟你们假鬼佬做生意,事事就得跟真鬼佬一样,有质量有信誉。”坐下。阿岩把电视机关闭,打开密码箱,拿来出一叠美元,说:“上次那件古玩的钱,你点点数。”陈怯数完钱,抱怨说:“你这下解脱了,我可是麻烦。”阿岩说:“谁要是天天给我这样的麻烦,我天天九拜六磕。”陈怯冷笑说:“那好,咱们下次的交易,汇票本票都行!”阿岩堆了笑脸,说:“嘿嘿,我这不是想吃点台湾方面的税钱吗?咱俩是老顾主,你就这点方便都不能给?”陈怯说:“不是我不给方便,一是治安不好,赚九笔被人抢一笔也是赔不起,况且性命是与日俱增值钱;二是我对你虽然放心,可难保你上一家的钱不是洗黑钱……”阿岩截然说:“你说的有理。这样吧,下次付款,我给你办一个南洋银行的中国通,把钱直接汇在那上面,你这二件担心就都免了。”陈怯说:“行,你把中国通写成我女儿的名字。”欲起身。电话铃响。阿岩接听说:“……好,我这就到总台来取。”撂了电话,摁下他说,“你现在不要走,稍等我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哩。”出了门。
陈怯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似乎听到里间有响动。渐渐听到有嘶叫声,一个女孩子急促而惊恐地喊:“龙鞭……你这流氓,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来人……”一阵撕打和什么倒地的声音。
陈怯急得团团转,下决心猛地拉开中间门,只见一个大快头男子把一个女子摁在地毯上,就轻轻咳嗽一声,说:“这老兄真行啊,光天化日之下想什么美事?看来你力量还不到位,要不要我叫保安来帮你一把?”那叫龙鞭的男子爬起来朝陈怯后脑打了一拳,从容不迫离去。陈怯被摔倒,他艰难爬起来,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瞟了上衣已破正缩在床下角落里的少女一眼,随手把床单一拉,丢在她身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孩子忙抱了床单掩胸,心有余悸说:“我也不知道。我刚被龙鞭带进来,就听见门铃响,那个台湾人就把我……和龙鞭推进了这个屋里。”恰好阿岩进屋,陈怯不高兴问:“林老板,这是怎么回事?”阿岩说:“什么怎么回事不回事的?”陈怯指着那惊惶失措的姑娘说:“发生在你卧室里,你难道还反问我,要我给你一个解释吗?”
“哦,你说的是她!”阿岩神秘一笑,说,“你按门铃的前一会儿,一个大汉按我的门铃进了我的屋。我惊诧正想问个究竟,那大汉说只要我出五千元,这靓妞就是我的了。还不等我说什么,那姑娘说,先生救救我。我闹明白了,对那大汉说,原来你是人贩子!那大汉说,你说的也不是全对,她是我们的俘虏。我一下糊涂了,说,这是什么年代,还有俘虏不俘虏的?那姑娘一旁叫了起来,说,龙鞭说的对,我是他们的俘虏。你先给他五千元的钱,我回到家就给你,真的,我一定叫我爷爷还给你。……”
门外又是门铃声,阿岩还未开门就有人喊:“我们是警察,都不许动,把手扶在墙壁上。”
陈怯讲到这里,又摇着头说:“唉,这就是我和露丝的第一次见面。后来我们三个被带进了公安局,又是做笔录又是摁手印,折腾了一个上午,幸亏阿岩说的跟露丝说的完全相同,她是叫神鞭会的人给俘虏了,进这个酒店就给保安盯上了,这才得以脱救。”中宇眼珠子一转,说:“难道你的生意合伙人林先生也是神鞭会的人?”陈怯断然摇头说:“怎么有可能?我后来才知道神鞭会是什么东西,他们是闲着撑饱了没有事干的年轻农民中的亡命徒。而林先生偶尔来西安,怎么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呢?”中宇说:“怎么这么巧哩?”陈怯说:“这几个亡命徒本来就被公安追得无处躲藏,在他们手上的丝丝是他们的一个累赘,他们起先要卖掉她,不碰着我们就是碰着其它的卖主,这有什么奇怪的?但后来,我认为这是我和丝丝的缘份,没有这神鞭会的折腾,我在人海茫茫里哪能遇到她啊!”中宇说:“我那时认识露丝,是一个纯洁有个性的少女,丝丝在神鞭会手上好几天,难道他们能轻易放过她……”陈怯站起来,脸涨得通红说:“你认为她不是处女了吗?这话只有我才有资格说是还是不是!”中宇也跟着站起来,尴尬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神鞭会对丝丝没有用……刑之类的?”陈怯说:“拷打逼供倒是没有,听她后来说过一次,一个是她小学同学的武奚婵,先叫她吞了一些白色粉末,然后把一双手摁在她的头上,说是给她施巫术。”
“我在梁山听这巫婆对梁军和丝丝的爷爷说起过,巫师的法宝,就是毒药配合巫术。”中宇惊叫起来,“原来她被奚婵施过巫术!她有什么感觉吗?”陈怯说:“她出来后只感觉发冷,头脑常出现一个奇异无伦、美丽无比的天地,那是个无际无涯的虚空广域,无数放射着光谱上的各种彩芒、圆的、方的、三角形的的几何形体,像气球、棉花、花朵般在这空间飘浮着。我和林先生送她到医院去了,原来神鞭会的给她吃了白粉,好在中毒不深,林先生要她在医院里休息了几天,然后送到我的古董店里上班。”中宇说:“你们为什么不送她回家。”陈怯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送她回家?她出了医院我们就送她回了梁山,结果第二天她又找到了林先生,说是要在西安找一份工作。林先生只好找到了我,她就这样在我的古董店里工作下来。”中宇说:“为什么会这样?”陈怯说:“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没有问过她。这大概是一个女孩子的面子吧,被人俘虏了,有口难辩啊!”中宇说:“幸亏你还能理解她!”陈怯说:“她本来什么都没有,只是这社会舆论理解不了她。”中宇心一动,突然说:“社会舆论能当饭吃吗?假设我是林先生,我也会要露丝来到你身边的。”陈怯气急了,站起来:“什么意思?她是他的暗桩?”中宇说:“我什么也没有说,而且‘暗桩’二字太沉重。生意人嘛,商业秘密不可忽视,她出现在你面前,也许是人家的初衷,到后来事与愿违也说不准。”看似疯疯颠颠的话,可令陈怯认真了,愣怔了。直到旁边的银花焦急说:“老板,要不就来不及了。”他这才急匆匆走出店门。
中宇望着他的小车离去,嘀咕说:“他这会还有心思去见人?”夜姬骂:“德行,他妈的看见老婆和孩子死了,他心里悲伤不起来,却怕人家怀疑是他作的案,真是冷血动物。”中宇说:“奶奶的,商人就是这德行,先考虑自个赔不赔,余下的就什么好说。再就是他有电话不报案,却用人家的电话来打,是在做戏还是想说明什么?”夜姬自顾自地说:“看来,首先要排除他,他没有时间作案。”中宇说:“咋哪?”夜姬说:“是陈怯的太太干的,她有动机。老公跟大西北女孩发生了婚外情,太太一开始能容忍,直到怀了儿子,要来侵犯太太的财产权了,太太便不能容忍了。这不明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