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运河内,一队由三百艘平底三桅漕船组成的船队已经整装待发,这种漕船载重量较大,平均每艘船可以运载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第一批来自沭阳郡四个军府的一万名士兵已经登船。
从江都运河到长江并不远,两个时辰便可抵达长江,然后一个时辰渡江,当然,这只是普通民众的旅行方案,而对于一支准备攻击江宁府的军队,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关键是他们能否冲得过楚州水军的封锁线。
统帅这一万军队的主将姓燕,叫做燕衡,原本是沭阳第一军府都尉,现在已被提升为沭阳将军,成为皇甫英俊手下的四大将军之一。
燕衡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四十岁出头,军旅世家出身,他从军二十五年,头脑里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知道,现在服从军令是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尽管他知道前方的路并不安全,但他没有选择,他只有服从皇甫英俊的命令。
他站在一艘千石大船的船头,身材魁梧,像一座江风中的黑塔,耐心地等待着皇甫英俊的命令。
这时一匹战马疾奔而至,奔至运河边勒住战马,马上报信兵高举令箭远远大喊:“燕将军,总管命你立刻出兵!”
燕衡缓缓点点头,他一挥手,毅然下达了命令,“出兵!”
出兵的鼓声轰隆隆敲响了,船夫纷纷解开绳子,拉起风帆,用竹篙撑动大船,向南缓缓行驶而去,燕衡心中充满了忧虑,不知皇甫英俊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皇甫英俊此时并不在江都城内,他一大早便率领两万广陵军队向长江北岸进发,长江北岸的六合县也属于江宁府管辖,县内有一个近四千人的水军府,也就是江宁水军府。
皇甫英俊和军人出身的燕衡思路完全不同,他头脑里充满了算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手中的军队未必是皇甫无晋的对手,楚州水军横行江海,如果他们全力渡江,必将死伤惨重。
但如果不做出点姿态,恐怕皇上也不会饶他,皇上命他牵制皇甫无晋,现在江南已经乱成一团,而他却按兵不动,他当然无法交代,所以他反复考虑,决定让沭阳军为先锋,替他去展示姿态,而他却亲自领兵去攻打位于江北的江宁水军府,占领六合县,这样,他可以保证自己大胜,至于燕衡的死活,那是燕衡自己指挥的问题。
两万大军已经进入六合县,浩浩荡荡在官道上疾速行军,皇甫英俊一马当先,行驶在在队伍的前方,官道两边是大片农田,冬小麦已经抽条,整个原野上都是绿油油一片,很多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都纷纷站起身,惊讶地望着这支声势浩大的军队,这种大规模的行军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就算以前的水军操练也没有这么壮观。
在距离水军大营还有五里时,一名探子奔回来禀报:“禀报总管,水军营内已空,无一兵一卒。”
“那船只呢?”
“回禀总管,军船都不见了,只有十几艘破旧之船,附近村民说,水军几个月前出海演练,便再也没有回来。”
皇甫英俊暗暗思忖,如果现在退回来,恐怕会有人说自己不体恤士兵,独让燕衡送死,也难以向皇上交代,不如驻扎一晚,四处寻找船只,过不了江是另外一回事,他立刻令道:“大军加速前进,占领水军营!”
大军加速奔跑,向五里外空旷的水军营奔去,同时皇甫英俊派出一千人,五十支小队,去长江北岸搜寻船只,准备渡江,这就是皇甫英俊的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燕衡从运河渡江,一路由他率领,去占领江宁水军府,从六合县渡江,两军遥相呼应。
可事实上,皇甫英俊早就知道,他根本就无船渡江,他只不过是去摆个姿态,给皇上一个交代罢了。
下午,由燕衡率领的一万沭阳军分乘三百艘漕船终于进入了长江,江面上风很大,盛行东南风,江面上风浪很大,使船队过江格外艰难,这些漕船都是三百石的小船,平时都是用于运粮,沉甸甸的粮食压在船只,行驶还比较平稳,但现在满载着士兵,船体就显得有些漂浮,在大浪中上下起伏,使船上士兵们苦不堪言,很多士兵都纷纷呕吐,连船夫都看不下去,纷纷抱怨这些士兵是去送死。
“你们这群傻鸟,还想去打水军,你们知道南岸有多少军船吗?几千艘大军船,都是三千石、五千石的大船,几艘大船就能将你们全部撞翻喂鱼,我都被你们连累了。”
船夫们抱怨不停,士兵们则越听越胆战,不少士兵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为什么江都兵不去打,让老子们这些旱鸭子去送死!”
“哎!这明显是皇甫英俊欺负燕将军老实,那个家伙狡猾呢!听说他去打江宁水军府。”
“放屁!”
船夫粗鲁地大笑起来,“江宁水军府几个月前就出海了,那里是一座空营,打什么打,哄骗你们呢!”
士兵们大骂起来,“王八蛋我们不打了。”
但再暴怒,再大骂也没有用,船只已经到了大江中央,就在这时,一名船夫指着远处大喊:“不好!水军来了。”
所有人都向东望去,几乎每个人的心都仿佛沉入了江底,只见江面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大船,足有上千艘之多,待大船靠近,不少士兵都惊恐得尖叫起来,只见为首的大船仿佛一座黑黝黝的大山,庞大无比,在它面前,他们的小船就像一只只蟑螂,无比渺小!
“是‘山船’来了!”船夫们纷纷哀嚎,“那是楚州水军母船,我们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