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邮件发不出去!”
一个同事告诉我:“互联网爆了。”
“够聪明的你!总不会是这种低级闹剧让我们的服务器爆了吧?”
“什么闹剧?关我们服务器什么事?这是全地球的事。至于电话,别提了,纽约根本接不通!”
“纽约?”
“双塔啊!你没看见吗?一遍遍放呢!没看我的邮件?”
“不是假新闻?”
“很遗憾,不是假新闻。”他叹口气,“你来看。”
我不情愿地跟过去。他把新闻图像调出来给我看,为了不至于因为网络问题而错过细节,他已经保存在电脑里了。
“看到了吗?这是那个坍塌的大楼。”他评论道。
当然看到了,但是我还是难以相信。在我看来,这仍然是网络图像而已,不足为凭。回到座位,我想和几个主要服务商取得联系,它们大量转发来自世界各地的邮件,总是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任何回应,他们的网站也爆了。顾客开始电话投诉。这从侧面说服了我。
我十点多离开公司。路上,地铁里,都没人了。这种空寂叫人深受震动。家家户户都开着电视。我和他们一样,一回到家,就一屁股坐在了电视机前。
对攻击的画面我还是持怀疑态度。这样的冷静,这样的清醒,这样沉得住气……都是职业打下的烙印。我太了解那些伊斯兰分子了,他们的方式是零打碎敲,没有能力策划这么长远的行动计划。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我决定和老同事多龙联系一下。他邀请我周末去伦敦。在他家,我碰到了其他两个同事,扎克和阿莫斯。气氛很紧张,我试着打开话题。
“Al-Qaida是什么来历?”
“你说‘基地’ ?不清楚!”多龙回答我,“美国人发明了这么个曲里拐弯的叫法,已经把它当成了这类组织的统称。你知道,他们说出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了安定人心。这是他们的策略。你还记得吗,在我们那里‘实习’的时候,那些美国人就费了不少时间来给路人取名字,‘鲍比’什么的 ?”
“不会是阿拉伯人干的。”我肯定地说,“我了解这个领域,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能将经验、严密、头脑和技能集于一身,来完成这次攻击。何况,还得好几个具备这样素质的人。”
“可美国人愿意这么认为。”阿莫斯反驳我。
我知道他没把话说透。以我现在这种“不可接触”的身份,我从心底里认为这很正常。他没再说,我继续我的推测:“他们懂什么?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阿拉伯人是怎么‘工作’的。美国人可以说说训练营,但他们从未置身其中过,而我,我有。那里面所有的训练都不可能打造出这样高水平的行动。那些躲在阿富汗山洞里的人……绝不可能,反正我不相信。至于那些众所周知的”后台“国家,很久以来就被全世界盯得死死的。没错,我们是常常无力挡住那些疯子在商业中心搞爆炸,但不也有上百次让他们没能得逞吗!”
我用目光征求他们的意见。都不吱声。我又问:“为什么选中双塔呢?这既不是文化象征,也不是战略要地。”
阿莫斯目视前方。扎克使劲挠头。多龙拿把小勺在没放糖的咖啡里面搅来搅去。
“我没有答案,只有问题。问题太多叫人睡不安稳。”
身为东道主,多龙决定尽量帮我解答一下。
“你已经注意到了这次攻击在技术上的完美。筹划周密,过程流畅,无懈可击。会是恐怖分子的杰作吗?你想想,把藏在各处的人集中起来,这么多年里却没有露出一点痕迹:要避开各国情报部门的追踪和监视,要挑选人员,做心理培训,伪造身份……这仅仅是资金的问题吗?当然不是。而且你也说了,如此有条不紊的行事方式不是阿拉伯人所能具备的心态。”
我点头,补充说:“这么有规模的行动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他们把扎克召回去了。”阿莫斯在老朋友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冷不丁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偏执症好了?”我开了句玩笑。
阿莫斯郁闷地看我一眼。我因为摸不着头脑而有点难堪,也为自己那个敏感的玩笑有点不好意思。对扎克来说,这次被召回是他的胜利。以他一贯的激情风格,扎克慷慨激昂地开始发表意见,说他在心里憋了很久的看法。坚冰打破,讨论渐入佳境。以多年的丰富经验,我们天马行空地揣测着事件背后的真相。
“最要紧的,是不要再把那些聪明人看成蠢蛋,也不要把那些蠢蛋看成聪明人。”扎克声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看清事实。”
“我们来分析一下技术上的可行性。”多龙打断扎克,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这是职业选手才能干出来的活儿,有这种本事的人不超过三十六个。真是胡说,会是这些阿拉伯人,只受过几天训的糟糕飞行员!说到驾驶技术,你真以为有人会握着操纵杆来开波音吗?”
“飞机的飞行轨迹既没有显示出任何犹疑,也没有任何细微的校正。从回飞那一刻起便无懈可击,可这时候双塔根本还不在视线范围之内,”阿莫斯摇着头,补充道:“这证明,机上的自动飞行控制系统是启动了的。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有人把准确的坐标输入就可以完成飞行,而为了不被截获和不让人获悉具体攻击目标,他们可能倒换了频率。如果是这样,那就对了,有可行性。”
多龙继续他的技术分析:“从我们知道的情况来看,劫机者一控制飞机就装上了编码调制系统HS。也就是说,和美国的导航装置相比,飞机的定位功能增强了。通过数据转换,飞机不再走原定航道。不过,飞机是依靠卫星数据和配套的惯性制导系统来定位。开着这么一个东西近在咫尺地飞,却既没有指向、方位、高度,也没有航道和气压校正之类,这根本不可能!会是如此高手吗,这些飞行员?”
我明白他所说的。如果联系被切断,机上的大部分仪器都会失灵。
扎克用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宣布:“如果没人证实上面换成了Glonass,我就不会罢休。”
“你说俄罗斯定位系统?你疯了吗?”
我忍住没说话。我这才明白过来,阿莫斯告诉我扎克归队是什么意思。他是对俄国背景资料最有研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