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群远处麻雀的唧唧声,果园里一片寂静。我将车开进酒庄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我四处张望,都没看到阿杰的卡车。我匆匆穿过停车场,门上的标志让我哀号一声。
休息中
可恶!我还是敲了门,凝望楼上公寓的窗户,可是窗帘拉起来了。不管是公寓,还是酒庄,都空无一人。
我一屁股坐在露台的长凳上。来不及了,我不应该来的。自我怀疑的声音响起,说我一无是处,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认为像阿杰这样的人会爱上我。走吧,快走,现在就离开,不要再出丑了。
不行,这次我不会放弃了,我要争取阿杰。或许不成功,不到最后,我知道我不会听天由命的。
为了消磨时间,我走到主建筑物后方,每隔五分钟就看看手表。快点啊,阿杰!我要见你。
我漫步经过停在小丘上的牵引机,后面有座小木屋。屋檐下有个工作桌,放了各种工具,我用手抚过台面,拿起锤子、钳子、螺丝起子,这些工具的把手上都刻了“RW”的缩写,是罗伯特·华莱士,即鲍伯的全名,所以这是他的木工工具,母亲给阿杰的礼物。
脚下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退后一步,眯起眼睛。工作桌下塞了一个盒子,我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不可能吧。
我慢慢蹲下去,往工作桌下一看。我倒抽一口气,紧压着喉咙,是鲍伯的红色金属钓具盒。
转头看看,四下没有人。我的动作很小心,仿佛要踏入威胁着吞噬我的滚滚洪水,又一次,为了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的心跳很激烈。盒子又出现了,是什么征兆吗?我该看看里面有什么吗?
我用双手将底下的生锈旧盒子拉了出来,它感觉轻得像是没装东西。就在这一秒,我做出决定,我要把盒子放进后车厢,想待会找个垃圾桶丢掉,阿杰就不会看到里面装了相片的塑料袋。
金属盒一暴露在阳光下,我就看到了,忍不住紧张起来。盒盖已经开了,就像鳄鱼张开喘气的嘴巴。我低头瞪着盒子。
里面只有生锈的挂锁,用钢锯割断了,有人终于解开了谜团,一定是阿杰。
果园消失在夜色的阴影里,带走白日的温暖。我在车里找到一件毛衣,裹在身上,然后找了张野餐桌坐下。我往桌上一趴,视线穿过暮色中几乎要消失的一排排樱桃树,专心看着远处闪闪烁烁的光芒,直到眼皮变得沉重。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把我吓醒了。在一片漆黑中,我眨眨眼睛,在习惯了光线后,才认出他的脸。
“阿杰。”
我坐直了身子,突然觉得很尴尬。他一定觉得我疯了,在他的店外面睡着。更糟的是,他说不定觉得我是变态的偷窥狂。
全身的本能都叫我要快点逃跑,这个人不想见到我。他不会原谅我。我在想什么?但我不能跑,我也不会跑。我已经走上不归路,失去了很多。
他坐到我旁边,腿朝着相反的方向,我们肩靠着肩,脸也靠得很近。
我用手按住心口,想平息狂乱的心跳,强迫我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我说:“求求你,感觉一下。”我用发抖的手抓住他的手,压住怦怦乱跳的心,我说:“这是我的心跳,我很害怕。”他想把手抽走,但我用力抓着他。“我求你,拜托,阿杰,原谅我。”我闭上眼睛。“我好怕,因为现在,你能压碎这颗满是裂缝的心,也能让它愈合。”
我松开手,他的手垂到身体旁边。他看着我,下巴的肌肉绷得好紧。我转过头来,只希望我能消失。就这样,完了。我敞开心房,他却什么也不说。泪水浮上眼眶,我站起来,我要走了,不然他就会看到我的眼泪。
我感觉到他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去,我屏住了呼吸。我看着他时,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他微微一笑,伸手过来,用他的指节摩擦我的脸颊。“我一路追到芝加哥又折返回来,你就只是要跟我讲这几句话吗?”
我掩住嘴巴。“你去了芝加哥?今天吗?去找我吗?”
他点点头。“有个女孩告诉我,‘你不会放弃你爱的人。’”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我说。
他用手捧住我的脸,靠了过来。他的嘴唇碰到我的,感觉很软,我猛然闭上眼睛。这一刻,我想要的都实现了——不对,是我相信这一切会成真。
我从口袋里拿出石头,它的触感光滑无比,这几个月来,我几乎把原谅石当成一种慰藉。不,不是,它仍是重担。
“这是我上次在我妈家要给你的石头。阿杰,我想再问一次,你能原谅我吗?”
他接过了石头。“我原谅你。”他定定地望着我,用手抚过我的头发。“你是个好人,汉娜,真正的好人。”
我的喉咙发紧,我闭上眼睛。这是很简单的肯定,却是我一生的期望,每个人都想听到这句话。“谢谢你。”
“对不起,我拖了这么久。”他抚弄着石头。“不能原谅自己的话,也很难原谅别人。”
我憋住呼吸,等他告诉我他在钓具盒里找到什么。
“你知道我很照顾查克和伊兹,但我从没告诉你真正的理由。”
我眨眨眼。“他们是你的孩子。”我没有嘲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