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旧书的地摊,那天我也是刚好路过,好玩走过去翻了翻。看到这个,竟像是真迹,那人开价又特别便宜,就买了回来。”
“特别便宜,你多少钱买的?”
“一贯。”
其实是一万贯从一个败落的旧家子弟那里买来的。而这个手卷本身的价值远不止一万贯银子,那旧家子弟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根本不识货。这个手卷如果现在拿到字画市场上去叫卖,要十万贯都会让那些张芝的疯狂崇拜者打破头。要知道,本朝的人痴迷狂草、崇拜张芝已经到了“寸纸千金”地步,只要是张芝的遗墨,哪怕是一张破纸,人们都视若珍宝。何况这还是一整本手卷!
“天那,‘草圣’张芝的《笔心论》,你居然只用了一贯!这本手卷据说从张芝死后就没人再看见过,有人就猜测是张芝把它带到坟墓里陪葬去了。也就因为这一点,张芝的墓被一盗再盗。后来他的家人没办法,把墓迁葬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连碑都不敢立。到现在,人们都不知道他到底葬在哪里了。
“殿下的意思是,这本手卷是真迹?”
他再认真地看了看,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立刻把手卷放进匣子里,双手托着送到他面前说:“那,这个就送给殿下吧。我又不善书法,这手卷放在我这里纯粹是暴殄天物。只有送给像殿下这样的草书名家,才不会辜负这本好难得才重见天日的手书善本。”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他涨红了脸推辞着,但眼睛里又明明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我很理解一个草书迷那种渴望得到草书珍品的心情,于是又劝诱道:“只有在懂得欣赏的人眼里,它才贵重。在旧书贩子那里,它只值一贯。到了我手里,它也只是躺在匣子里继续不见天日。如果殿下不收,‘草圣’张芝在九泉之下都会哭的。他的手书孤本,竟然落到了一个像我这样完全不懂书法的人手里,所谓的明珠暗投,正此之谓也。殿下就忍心看它继续被埋没吗?”最后,好说歹说,一再强调“一贯钱买的”、“草圣张芝会很伤心”,才总算把手卷硬塞给了他的随行太监。
送出了大礼,我这才拿出一个空白卷轴,摊开在书桌上说:“殿下看到这个,就已经明白我想求殿下什么了吧。我想求殿下给我写一幅字。也许在殿下眼里,张芝的手卷是价值连城的。可是在我眼里,殿下的墨宝才是价值连城的,求殿下赐字。”我作势跪了下去。
不出我所料,他立刻扶起我说:“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的,我写就是了。”
于是,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宝贝:我心爱的齐王殿下的墨宝。
我愿意拿天下所有名家的真迹去换他的亲笔字画。对于我来说,的确只有他的字画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
题完字,又请他“指点”几局棋。大概是看在张芝手卷的面子上吧,他同样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又摆开了棋局。
几局下来,我的棋艺让他大为折服。我书法不行,棋艺还是不错的。我作为宰相千金,总得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吧。
他甚至很兴奋地说,好久没遇到过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以后要找机会多切磋切磋。
这天,他在我家一直玩到日影西斜才恋恋不舍的告辞,起身的时候还说:“好多年没玩得这么痛快了。”
我母亲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对于我和齐王之间相处的融洽,她是大喜过望了。
我迈着飘飘然的步子送他出了我家大门,在走出大门之前我还想: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我没想到的是,这也是最后的绝响。他今生赐给我的幸福只有一天。
5。 有话好好说
刚走出大门,我就猛地停住了。
那顶我再熟悉不过的轿子又阴魂不散地印入了眼帘,我一阵心慌,隐隐地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不知为什么,最近每次看到这顶轿子,我都会很害怕很慌乱,是因为她曾向我下过战书吗?
轿帘开处,一位长裙曳地,衣带飘飘的女子仪态万方地走了出来,在齐王面前含羞带怯地盈盈下拜:“臣妾贾荃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的眼睛里有什么亮光一闪,我心里一紧。
那羞怯的女子眼神忧伤地看着我家大门说:“我是来求见我父亲的,里面一直不给开门,我只好坐在轿子里等着。没想到惊扰了您的王驾,请殿下恕罪。”
“里面一直不给开门?这不是你的家吗?”
“是啊,可我母亲是下堂妻啊,我是没资格住在这里的。我好久没见到父亲了,真的很想他,就过来了。可是门人不给通传,不给开门,我……”说着说着,就见粉唇微颤,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晶莹的泪光。
齐王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无限怜惜,我的心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回头用冷漠的目光看了看我家巍峨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