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忿退朝后,曹髦越想越生气:他一个皇帝,居然被自己的臣子当庭奚落,满朝文武,不是帮着司马昭就是袖手站在一旁装白痴。
他成了朝堂上的笑话,地道的傀儡皇帝。十九岁的曹髦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受得了这种羞辱?
同时他也越想越害怕。因为他的堂兄,也就是在他之前的魏帝曹芳,就是被司马昭的哥哥司马师废黜的。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如果他们曹家兄弟俩依次被司马家兄弟俩废黜了,那不是要“名垂史册”,贻笑天下了?
年轻气盛的皇帝于是召来了一帮他自以为很忠心的大臣,如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等人,很愤怒地对他们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朕不能在此坐受羞辱,坐等废黜了。朕决定,今日就与卿等一同去讨伐他!”
王经还算忠厚,苦苦相劝,要皇上暂时隐忍。王沈、王业只假意附和了几句,就一溜烟地跑到司马昭家,加油添醋地告诉了一番。
司马昭听了只是不屑地一笑,当场并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却命令我父亲立即下去部署,随时准备行动。
几天后,机会来了。我父亲接到线报:曹髦带着宫中宿卫、太监等数百人出宫了。
父亲立即领着数千名禁军赶了上去,在铜雀大街的街尾拦住了皇帝的銮驾。
曹髦一看銮驾被围,慌得站在座位上挥剑乱砍。禁军见了皇帝,还是有些畏缩的,不敢跟皇上对砍,节节后退。
眼看着皇帝的队伍就要杀出一条血路了,禁军前锋成济不知所措,回头向我父亲问道:“情况不妙了,怎么办?”
我父亲回答说:“司马公恩养你等,正是为了今日,现在该怎么办,你还需要问我吗?”
成济粗人一个,头脑简单、性格冲动,听了这话,当即抽刀猛刺曹髦。
曹髦一向养尊处优,哪里是成济的对手?只一击便栽倒在车下,成济再补上一刀,立即毙命。
曹髦带的人见皇帝死了,一哄而散,连给皇帝合上眼帘的人都没有。解决了曹髦后,司马昭和我父亲一合计,觉得现在还不是公开篡权的时候。朝廷内还有一帮曹家的忠臣,老百姓也还当曹魏是正统。于是司马昭很谨慎地对弑君事件做一番表面文章,首先自然是收殓尸体,自己则披麻带孝地前去哭丧。
滴了几滴鳄鱼眼泪后,司马昭问站在一旁的尚书仆射陈泰:“明公认为这次事件该如何处理呢?”
陈泰是个耿直之人,当即毫不犹豫地说:“弑君之罪,罪恶滔天,当然是杀无赦,并诛其九族。为今之计,只有杀了首犯贾充,才能告慰陛下的在天之灵,也才能平息天下百姓的愤怒。”
司马昭沉吟良久,又问:“可不可以杀个不要紧的人,留下贾充?”。陈泰答道:“弑君这种大事,杀个不要紧的人如何服众?”
司马昭听了,一言不发,撇下陈泰走了。
很快命令下来了,成济被判了剐刑,诛灭三族。同时将曹操的另一个孙子,十五岁的曹奂扶上去做了新的傀儡皇帝。
不久,司马昭又用太后的名义下诏,以不敬太后、自寻死路的罪名将曹髦的皇帝名位废掉,仅以高贵乡公之礼下葬了。
至于我父亲这个“首犯”,在“弑君案”的整个审讯和宣判过程中,只是片言只语轻轻带过,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陈泰和一帮心向曹魏的大臣不服,在朝堂上当面质疑此事。
父亲振振有词地说:“我只是领着禁军前去保护銮驾,我哪知道成济会突然行刺皇上?”
陈泰那边立刻有人指证我父亲当时曾鼓动成济,并把那两句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出来。
我父亲还是面不变色心不跳地说:“我只是让他自己拿主意,不需要问我,我根本什么都没说,怎么能诬赖我鼓动他呢?”
陈泰说:“‘司马公恩养你等,正是为了今日’,这个‘正是为了今日’,不就是鼓动成济去刺杀皇上吗?”
我父亲义正辞严地说:“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我这句话的意思是:司马公恩养你等,正是为了今日好好保护皇上,为他打退乱臣贼子。如果成济误解了我的话,就像你现在误解我一样,那不是我的错,而是你们的错!你们这样居心叵测,任意曲解,不仅玷污了我的忠诚,更玷污了司马公的一片忠心。”
陈泰气结。我父亲和司马昭相视而笑,就差当场击掌了。
此事之后,父亲以阴险而闻名天下。因为在那种紧张状态下,还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的人,其城府之深,非常人所及。
就这样,我父亲领兵杀了皇帝,不仅未受到任何惩罚,还被司马昭借新皇登基,普天同庆的名义,再进封为安阳乡侯,增邑一千二百户,统领京城内外诸军,加散骑常侍。
五年后,司马昭去世,他的儿子司马炎即位。
司马炎即位后,父亲不仅没有因为换了新主人而受到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