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贵嫔听了,忙笑着说:“不用的,我也就是一时的习惯,过一阵子就好了。其实的文澜宫大得很,要多空有多空,我要清修,还不照样是最合适的地方?为什么非要跑到别的地方去呢?我算是想通了,在宫里,不管你逃到哪儿,寂寞都是无处可逃的。文澜宫如此,清心院亦如此。”
看来我放归左颖这件事,似乎彻底解开了我跟她之间的心结,这也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然,在皇后身边老是跟着一个恨我,一心想整我的人,那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晚太子回到东宫后,我告诉他要好好给他庆祝生日。男人做生日做虚岁,他实满十九岁,虚岁就是二十了,是个大寿。
在民间,这时候才要举行加冠礼,表明正式成年。因为他是太子,十五岁就加冠了。但这个二十岁的生日却不可能马虎过去的,就算我们这边不大办,皇上和皇后那边也会大摆宴席。
太子听了,并没有多开心,我知道,他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我对他说:“我只是想借借这个气氛,让东宫的人开开心。最近几个月,日子实在过得太憋屈了。”
这时,小翠领着喵喵走了进来,我问:“小小呢?”
她说:“睡了呢,喵喵非要围在妹妹的摇篮边吵着跟妹妹玩,我就把她带来了。”
喵喵看见父亲在,立刻爬到他的膝上说:“父王,喵喵好想你哦。”
太子眉开眼笑地说:“昨天晚上父王还陪喵喵玩了的,怎么会又‘好想了’呢?”
“可是昨天晚上离现在已经好久了,喵喵又有好久没见到父王了呀,父王,带喵喵去看梅花好不好?”
我忙说:“喵喵,下来,父王累了。”
小翠也说:“乖,喵喵小宝贝,我陪你去看梅花吧。”又无奈地对我笑了笑说:“今天少说也看了几十回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爱看梅花。”
可喵喵不干,她嚷嚷着:“人家就是要父王陪嘛。”小手拉扯着太子的衣服说:“父王,快点啦,趁现在天还没黑,赶快去看了,待会天黑了……”她回头不满地看了看小翠和山婉说:“她们又会催我去睡觉觉了。”
太子笑着跟她走了出去,最近,这父女俩,可是亲呢,每天混在一起。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过明霞殿前的院子,经过迎翠轩,再绕过秋兰轩,后面就是含香殿和梅苑了。
梅苑里,梅花正在枝头绽放,风吹过,花雨纷飞,红香成阵。
在花瓣雨中,喵喵不住地伸手去接那些飘落的梅瓣。小小年纪,居然面带忧伤地说:“父王,花花好可怜哦,才开了没几天,就掉下来了,地上脏脏的,把花花都弄脏了。”
太子低头问:“那喵喵觉得该怎样呢?”
喵喵想了想说:“父王,我们把地上的花花都拣起来,好不好?”
我问:“拣起来了,再怎么办呢?”
“拣起来了……”,喵喵也想不出该怎么办了。她虽然小,可也还是知道,花瓣掉落了,就不可能再回到枝头了。
“可是花花好可怜哦,呜……开不了几天,就掉到地上,地上那么脏……”她竟然哭了起来。
我和太子互相看了一眼,我赶紧抱起喵喵呵哄着。
老天不是这么捉弄人吧,我这样的人,居然生了一个见花瓣飘落都要感伤流泪的女儿?她现在才三岁不到啊,就这样“怜香惜玉”起来,将来长大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把喵喵哄得不哭了,她又用手指着前面的含香殿说:“母妃,等喵喵长大了,就把这个房子给喵喵住好不好?”又指着另一边的房子说:“再把那个房子给妹妹住,那房子前面的院子里有好多桂花树,这样,喵喵以后去看妹妹的时候,就可以一边走一边闻香香了。”
她指的地方是月桂殿,月桂殿前的确种了许多桂花树。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以后喵喵住含香殿,小小住月桂殿。”
我这两个女儿,长得都像她们的父亲,所以,都如花似玉的,也的确应该住在这种瑶宫仙馆一样的地方。
老天,难道我生了两个爱花成癖、多愁善感的女儿?
在冷酷的宫廷里,生就了这样的性子,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保护者,是根本就无法生存的。光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嫔妃,和几十甚至上百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就会将她们欺负死。虽然我一直努力地让她们没有异母姐妹,但未来的事,谁又能保证?
除非我是皇后,她们是最尊贵的嫡出公主,才没有人有胆子招惹。见了她们,还必须低头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在宫里,只有嫡出的公主,和已然册封的太子,才有资格被称为殿下。连一般的嫔妃,见了嫡出的公主,都照样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公主殿下”。
看着太子,又看了看喵喵,我深深地感到了自己肩头责任的重大。
这时,喵喵挣脱了我的怀抱,跳下去和他的父亲在梅花树下打闹了起来。在不断飘落的花瓣雨中,看着他们如出一辙的美丽的脸在花雨中不时地闪现,听着他们传来的一阵阵欢笑,我又感伤又欣慰地想:我是幸福的,但未来的路还很漫长,随时都可能会有新情况出现。能不能保留这份幸福,就要看我的本事了。
因为,这样的幸福,是宫里人人都想得到的。谁得到了,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就像左颖说的,我的幸福,是建筑在东宫所有女人的痛苦之上的。我的幸福,就是她们的不幸。我的快乐,就是她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