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礼物就完全没有抗拒力。
唐氏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又是爱得不行,这些东西自己样样儿都爱,却又全都太贵舍不得买,甚至有些东西花钱也买不到。真是难为这位姑奶奶,想的这么周全这么妥帖,既把人情做足做够,又不会简单的拿一堆银子砸人。
“这……,这怎么好。”唐氏嘴里说着推辞的话,可她到底年轻,只是二十出头的新嫁娘,哪里舍得真的拒绝?有些不安道:“太贵重了。”
玉仪笑道:“太太要照顾这么大一家人,平日里十分辛苦,我是出嫁的女儿帮不上大忙,只有在小事上费点心思了。”又道:“我那几个弟弟妹妹是什么脾气,也不消太太告诉我,总之有劳太太多操点心,教导他们听话懂事一些才好。”
唐氏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也不傻,慢慢听出了这话里头的言下之意,心下不免有些庆幸,看来前头两位生得儿女合不来,自己只要紧贴着这位姑奶奶,就不用担心受那几个小崽子的气。
她的心里自然是千情万愿的,忙道:“应该的,姑奶奶放心好了。”
玉仪见她是个明白人,把话说清楚了,也不再多说,起身道:“外头我还带了几匹料子过来,等太太空闲了,拿去给大伙儿裁几身新衣服。”拦住送人的唐氏,“太太一路辛苦了,好生歇着,我穿过两道二门就回去了。”
唐氏还是坚持送到了门口,笑道:“等我收拾妥当,再去找姑奶奶说话。”
玉仪笑道:“哪有让太太过来看我的道理,先歇一夜,明早我还过来,陪着太太和两位妹妹,去拜会一下我们的太夫人。”
唐氏点头道:“姑奶奶慢走。”
玉仪笑着客套了两句,自连廊走到了另外一头,过了门,便领着人寻玉清去了。
亲人(三)
其实玉仪跟玉清没什么可说的,一来两人的性格并不投契,二来也没什么感情,只能说是在孔家人中,相对还算处得来的。
早先周姨娘曾经通风报信,让自己提早知道了阮氏的算计,但自己也给了几百两银子的压箱钱,足够匹配玉清的身份出嫁了。
周姨娘和玉清很可怜不假,但是她们也很懂得自保自身的道理。
玉仪从来就不指望,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她们能帮一把,只是孔家必须留个眼线,免得出事沾上了自己,却还一无所知。
另外就是,觉得这个社会的女子都很不易,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能搭一把手也是好的,没有想过那么多的计较。
因眼下是在罗府客居,周姨娘和玉清住在了一个屋子,见玉仪进来,两人都有些局促不安,赶忙站了起来。玉清先喊了一声,“三姐姐。”让了上座,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温的茶,“三姐姐润一润嗓子。”
周姨娘怯怯的立在旁边,笑容里带着讨好道:“三姑奶奶越发的精神了。”
私下悄悄打量玉仪,一袭湘妃色织遍地金花纹的妆花褙子,华贵而利落,头挽高髻、斜插珠钗,衬得一张小脸明艳艳的,恍若夏日里开得最绚烂的娇花。
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隐忍的三小姐?十足十的侯门公卿贵夫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矜贵气,令人不敢平视。
周姨娘不由想起了小姐顾氏,自己从前在公主府做丫头时,只得三等月例,平日很少能接近小姐,每每看到那前呼后拥的骄女派头,都会觉得卑微的不敢靠近。
再后来……,嫡太后因故盛年薨逝,吴太后一门鸡犬升天,把公主府打压的不成个样子,驸马爷也因此丢了官,继而再也不能进仕郁郁而终。
而小姐顾氏,因为当时颇负盛名的才情美貌,吴太后又存心过不去,差一点被乱指了鸳鸯谱!
由于吴太后的高压闹得厉害,一时京城无人敢娶顾家女。如果不是当时恰逢学子们进京赴考,闹了一出“才子三顾求佳人,公主女下嫁贫寒举子”的佳话,顾氏多半已被太后指了婚,误了一辈子的姻缘。
当年顾氏新嫁时,自己作为陪嫁丫头一起到了苏州。
那时候的二老爷,正是一副年轻好皮囊之际,又因意外得了难以奢望的娇妻,每每温柔呵护备至,小两口的日子着实让人艳羡,至少外人看起来是如此。
可惜,小姐到底还是福薄……
即便被迫下嫁,逃离了被太后指婚的悲剧,成为了京中名门淑媛的笑柄,却还是一样强不过命。
或许是不能适应外省的生活,小姐一个人独坐的时候,经常会露出落寞之色,最后竟然由于一次小病,缠绵病榻丢了性命。
有时候忍不住想,小姐就像一尾生长在清溪的鱼儿,被迫到了泥塘,即便强颜欢笑欺骗自己,心里到底还是不甘的吧。
“姨娘?”玉仪的声音,打断了周姨娘的遐想,“你和妹妹都累了,我得了空再找你们说话,先歇着吧。”
玉清忙道:“也不觉得累。”
玉仪笑了笑,站起身来交待道:“如今家里人多事多,又是刚到京城,有些乱,姨娘平日记得多留一点心。”
周姨娘明白她的意思,忙道:“三姑奶奶放心好了,我省得。”
玉仪回到屋里时,发现罗熙年也已经回来了。
“没有什么不愉快吧?”
“好着呢。”罗熙年见妻子一脸维护自己,生怕自己受了委屈的样子,心里十分熨烫服帖,上前牵了她在榻上坐下,“好歹忍过这几天,回头搬走了就心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