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东看表,那一晚跟了半个多小时,但现在,走了近一个小时了。
他仔细回想这一路,忽然盯住掌勺:“刚刚他耍赖不走,是多久之前?”
“十五……二十分钟这样吧。”
“往回走,应该就在他耍赖的地方。”
***
果然,往回走了一段之后,掌勺再一次撒泼,这一次闹得更厉害,抱着昌东的腿死活不放,昌东手电打向前方,还能看到不远处刚刚拖拽掌勺时留下的那一行长道子。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掌勺,叶流西已经在那里看了很久了。
眼前的土台分布跟那一晚几乎完全不同,昌东觉得奇怪:“是这儿吗?”
叶流西拿手电光示意了一下地上:“是。”
昌东看到一个长方的凹印。
没错,这样的盐碱地,或许很难留下脚印,但那天晚上,皮影棺重重落地,以棺材的重量,留下的凹痕会像车辙印一样,长时间内很难消除。
昌东闭上眼睛,以这个凹痕为方位基准,脑子里勾画出那一晚棺材的位置、人员的站位、以及灰八三个人尸体的摆放处。
他再次睁开眼睛。
那一晚被挖开的雅丹垄堆,现在非但已经恢复完整,而且形状发生了改变:先前是个塔型,现在像个蹲伏的兽身。
灰八他们的尸体处,原先是空地,现在是小型的雅丹土台,和就近的雅丹连缀在一起,臃肿但平常。
难怪他和叶流西经过时没有认出来:土台的形状和路道宽窄都已经变了。
但掌勺不同,他知道“八爷被埋了”,亲眼见过这里变了样,知道又到了可怖的地方,所以死活不愿意再走。
昌东沉吟了一下,走到多出的那个小型雅丹的缀结边缘处,拿手电的底侧朝着台面上狠狠砸击,掌勺避得远远的,忍不住朝这头看。
叶流西奇怪:“你砸什么?”
“我记得,当时靠墙放着有铁锨……”
话音未落,土台豁开了一处,结块的砂砾纷纷滚落,露出铁锨的柄头,昌东握住,向边上用力一拽,土台的台面裂撑开,铁锨被硬生生拔拽了出来。
他举起铁锨,向着印象中皮影棺所在的那个位置铲了过去……
铁锨头锋利,硬…插进了一小半,锨面带着柄横在半空,被风一吹,颤巍巍上下晃动。
叶流西奇怪:“你到底想干什么?光凭我们,挖不出皮影棺的。”
昌东说:“不是,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突然抬头:“你还记得肥唐说,灰八的人是怎么发现那个皮影棺的?”
记得,很偶然,说是豁牙和同伴一语不合打起来,于是拿铁锨互砍,一个失手,砍中了灰白色的土台,豁下了一块,于是露出棺材黑黝黝的一角。
昌东说:“如果我没记错,白龙堆雅丹的主要成分是砂泥岩夹石膏层,风蚀水蚀,可以带走疏松的沙土,但剩下的部分硬度不低,怎么会让铁锨一砍,就豁下来一个角呢?”
说完拔下铁锨,走到临近的另一个雅丹土台边,劈了过去。
金石相碰的铿锵之声,虎口震得发疼。
昌东回头看叶流西:“这个藏皮影棺的土台,混在了雅丹土台里,但它不是雅丹,只是硬土的土堆。”
***
一个硬土的土堆,怎么会混到雅丹土台里呢?
这就好像丹霞地貌里,硬生生长出一块太湖石一样突兀。
还有那个连缀出的小型雅丹土台,昌东试了一下,土质也是硬土土堆,他没有再挖,如果下头真的埋着灰八他们,下锨等同于挖人的坟,他做不出来。
他招呼叶流西:“先回去吧,晚上看不出什么,白天可能会多点线索。”
再回到营地,差不多已经是半夜,昌东带着掌勺坐前排,把后排让给叶流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