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在门外,隐隐感受出了徐伯庸话语间的不满,听到那些对她的谴责,她反倒是平静非常,毕竟心中早有预料,不论她在何处,都难免受人排斥。
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这般不避嫌地将一个声名败坏的人留在身边,定然少不了各种劝谏。
君臣商议政事,她理应回避的,可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她等在那儿,心里虽信他说话算话,但当时突然很想听听那人会如何作答。
过了半晌,那人的语气清清淡淡,亦是从容如常:“徐公应当知晓,朕与姒儿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即便到了今日这地步,缘没了,可情分尚在,若朕真如此薄情寡义,又以何颜面安定天下?”
“可是……”
他沉声低叹,不慌不忙打断徐伯庸的话:“况且云迟和朕一处长大,于朝前虽莫衷一是,但朕并非凉薄之人,朝后的人情世故在所难免,朕如何也得给云迟个情面才是。”
徐伯庸自然是放心不下,恳切道:“臣只怕陛下真对那女子动了心思,眼下社稷未定,边境尚乱,国之兴亡当前,还望陛下三思!”
而男人的回答避重就轻,声音稳稳响起:“不过一女子,还能惹什么生非不成?徐公多虑了,此事朕自有分寸。”
听及此处,云姒清眸静垂,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
这人的心思,明明暗暗难分辨,是是非非不断言,难为人家三朝老臣忠心一片,却还要在这事上伤透脑筋,和他来回周旋。
对于这因她而起的争辩,胭红双唇略略一漾,云姒拂了拂鬓角碎发,轻步走远。
御书房内,檀香将要燃尽,金漆夔身炉中,缥缈的轻烟渐然稀薄。
齐璟语气虽平缓,话却是威严有力,徐伯庸见他不欲再多言,便暂且收了态度。
徐伯庸站立殿中,拱手道:“陛下,承天节将至,诸侯皆已递请文书,届时遣使者入齐朝贺,臣已阅罢北凉国书,其间隐有互通之意,边境虽乱,但臣以为两国通商也不失为缓和矛盾的契机。”
再余半月便是承天庆典之时,那时定是万邦来朝,而北凉文书除却拜贺,更有朝贡贸易的意图,两国通商,看上去是北凉主动调和双方关系,可中间利害值得揣摩。
齐璟眼帘淡垂,思踱片刻后道:“北凉牧野辽阔,战马健壮,朝贡之物无非马匹,倘若此交易能成,确实能解我朝战马匮缺的问题,”顿默一瞬:“只是,难保边市和谐……”
不得不承认,这个条件很诱人,但精锐战马一旦在齐国通市,只要有银子,谁人皆能得之,反而容易成不轨途径。
虚拳搭于案上,齐璟声线微冷:“除非北凉战马只与皇室直接交易,否则怕是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年纪轻轻,为帝不过三年却能深思至此,徐伯庸心生赞许,复又沉吟道:“臣也有此疑虑,不妨等庆典后商议,再做定夺。”
香炉中紫檀木已无声燃尽,空气清冷了下来。
今日尤为倦怠,齐璟按了按眉心:“便依徐公所言。”
徐伯庸见他似是乏了,略一沉思道:“陛下,臣另有一请。”
齐璟睁开眼,取过茶盏:“徐公请说。”
徐伯庸禀道:“墨玄骑副将关之彦已任卫将军一职,可赫连将军毕竟高于前,臣细想一番深觉过分喧宾夺主,故而只将云将军麾下四一将士与禁军调配,陛下意下如何?”
齐璟缓缓抿了口茶,才淡淡一笑:“徐公办事朕一向放心,此事你全权负责就是。”
半宿没睡,一早又在这谈论了近两个时辰令人头疼的事,他唇边虽是挂着笑,但眉间却是倦意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