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先生按往常一般先教了四书,叶瑾宁对四书五经这一类书籍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主要之前叶嘉凯老在她面前背,加上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喜欢读书的人,听慕容先生讲这些,即使她讲得并不枯燥,叶瑾宁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无聊。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主要也是出于对慕容先生的那股崇敬之意。
叶瑾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脸上。
慕容先生的命数上写着,她自小就是个喜爱读书之人,但她的出身其实并不好,父亲是个赌徒,对她的母亲和他们姐弟非打即骂,生生将她的母亲打死了,为了读书,她去帮人干活,可以不要钱不要饭,只求借本书给她看,哪怕回去后可能会因为没赚到钱被她的父亲打得半死,她也照样拖着病体去凿壁偷光,只为有点光可以读书。
后来,怕自己的弟弟受父亲影响误入歧途,她咬了咬牙带着弟弟离开了父亲,又学孟母三迁,终是把自己的弟弟抚养成人,还考中了状元。
让叶瑾宁最有好感的,还是后来世道乱了,姬思元上位后,威胁慕容先生为朝廷效力,教女子读书,读的却是女戒之流的东西,慕容先生怒而烧书,把朝廷发的书籍烧了个精光,姬思元大怒判她腰斩。
她本来是可以逃走的,但她没有,她说,只有她死了,天下女子才能记得有今日一事,才不会任人宰割当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冲着这点,叶瑾宁就敬佩她。
慕容先生看叶瑾宁搭着眼皮,明明困得要命还非要强撑着听课,她心下觉得好笑,便放下手中的书,说道:“今日我们来讲点特别的东西,苏学士曾写过一篇文章,名为《鸡鸣偶记》,文章中说,道义相砥,过失相规,畏友也;缓急可共,死生可托,密友也;甘言如饴,游戏征逐,昵友也;利则相攘,患则相倾,贼友也,不知二位姑娘可有我以上说的这些畏友、密友、昵友,还是不幸遇上了贼友?
我们此生若能寻得一畏友匡扶过失,或一密友生死与共,还是一昵友互相追逐倾诉,都是好的,说来惭愧,我活这么大岁数,尚未遇到过这些友人,活得也算失败了。”
“不对,”叶瑾宁忽然插了话,“先生您说得不对。”
慕容先生看她稚嫩的脸上一本正经,倒有趣得很,便含笑问道:“哦,那又是哪里不对呢?”
叶瑾宁想了想,还是觉得得纠正一下,“我寻思着,能砥砺道义的,不应该叫畏友,畏友不是畏惧的朋友吗?这里应该叫谏友;能托付死生,将遗落在这世上的其他人托付给好友照顾的,也不应该叫密友,毕竟对方都不管好友有没有能力帮忙照顾硬是托孤,给人家添麻烦,好友还能接下的,这应该叫冤大头;至于能甜言蜜语互相倾诉的,就更不是什么昵友了,这该叫夫妻。”
“……”
话音落地之后,慕容连和叶明墨都怔住了。
这种解释,饶是读了好些年圣贤书的慕容连一时间都被震得没回过神来,这要是被创作了原作的苏学士听见,保不准就从棺材里气得跳出来了。
叶明墨目瞪口呆,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宁、宁妹妹,你怎么可以随意评判圣人的文章呢?我们作为文人之后,此种做法是不应该的,委实是对圣人的不尊重。”
叶瑾宁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哼了哼道:“作为府中贼友,你的话我不听。”
叶明墨:“……”
叶瑾宁没管她,又看向慕容连,见慕容连精神恍惚,半天没说话,她有点不安,柳姨娘说过,她如果说完话后别人好半天接不上,那铁定就是她说错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问道:“先生,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