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轻快,简直让老谋深算的秦礼都无所适从,尤其阿展那么突兀地提到了“儿子”。
这是很久很久很久,自从庄敛死后,再也没有在他们生活中出现的一个词。
秦礼的眼神转向阿展的手掌,那儿握着什么东西。
狐族最高机密的存放地之一,就是在唐宁街首相府邸书房的地板下,那儿设置了一个异度空间的特别保险库,储藏的是族中最高管理层才有权接触的东西。
阿展拿的如果是秦礼脑子里在想的东西,就坐实了他刚才的一切指控,至少提供了足够证据,让他亲手抓自己的儿子。
阿展手指一转,果然抛出一张吉他拨片大小的水晶卡,那张芯片如被召唤般轻轻落到秦礼的掌心。
阿展伸个懒腰,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碧狐在哪儿我真不知道,这玩意是刚拿的。”
水晶卡内的透视3D文字徐徐逸出:LadyGaga未来三十年造型全预测全解读!
这是神马?这是谁放进唐宁街十号特别保险库的?这里是绝密文件储存的地方啊喂!
但水晶卡的背面又分明打着唐宁街十号的狐库铭藏标记,是非人界最伟大的工族手制的记号,绝对无法仿造。
“你进来是为了拿这个?”
“可不是,叫阿准去了好多次博引大厦那边都找不到,我猜多半是在这儿了。”
他们双双都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事实,四目对望,有风轻轻围绕,阿展行事出人意表,但秦礼生平个性却是一条道走到黑。
但他居然轻轻叹了口气,非常言不由衷地说:“我觉得,你不要沉迷于这些东西,会比较适合你。”
阿展很配合地摊摊手:“我觉得也是,以后改追贾斯丁·比伯好了,至少还是正常人。”
这段对话像一个过桥梯,让秦礼能侧身让一让,而阿展能轻松爬下墙,可惜万事都有可能遭遇一个斜刺里杀出来的程咬金,今天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庄缺。
她进来的方式非常破坏文物,是从官邸二楼正对唐宁街的窗口直接撞进来的,很明显心情不好,本来可以用穿墙术,偏偏要用爆破术,搞的窗边放的古董花瓶碎成一团稀烂。她的第一句话是:“今天放不了水,阿展必须拿回狐山。”
这父子俩都一怔,幸好庄缺绝没有藏头去尾的习惯,紧接着就说:“碧狐刚刚现身攻击我,整个亲卫队的人都看到了,亲卫队我还能压下来,但长老会亲自出来了。”
她看看天光:“他们向五神族递交了时间回转的特别申请,修炼场发生的事很快会通过光行拍的实况转播重现。阿展刚才传的那个通心信息已经被长老会破译,碧狐又自己现形,白弃亲自去追了,肯定跑不了。阿展和这一切都脱不了关系,两分钟后长老会的人就会到这里,老弟,你这次包庇不了了。”
秦礼低着头,他在想什么。阿展吊儿郎当站在他对面,尽管心里涌动的是惊涛骇浪般的颤动、紧张、恐惧和担忧,他却拼尽全力显得若无其事,不可在这个人面前示弱,仿佛一旦如此就辜负了母亲以生命最后一刻的信任所托付的秘密。
他当然会大义灭亲。秦礼是谁,为了搞垮一家石油公司,可以让对方基地油管泄露,不惜导致整个海洋被污染的狠角色,阿展和弟弟出生之后,印象中不记得他对自己笑过或亲吻过的、完全不合格的父亲。
倘若牺牲自己的两个儿子能换得长老会的信任和整个族群的平静,他大概眼睛都不会眨吧。
他对父亲的猜测几乎全是对的,最多只错在秦礼其实还是眨了眨眼睛。他伸出手指,一道细细的金色光环泄出,绕在秦展的手腕上,收紧。阿展整个人身不由己缩了起来,强忍着不露出痛苦之色,身体却在轻轻颤抖。这是金之锁链,所能辖制的不仅是肉体,还有全部的精神力,被自己的父亲所逮捕,秦展露出嘲弄的笑容,身为囚犯,却摇摇摆摆率先下楼而去。
庄缺目送着秦礼,跟随其后,经过她身边时听秦礼轻轻说:“保护准儿。”
她点点头,随即从来时的窗户里又去了,顺手打破了放在另一端的花瓶,等一下首相回来就会站在那里哭起来,因为这两个花瓶很贵,够他赔一段时间工资的。
所有人离开,周围重新安静,谁也没注意到秦展站立过的地方,地毯绒毛之中,一只老鼠直起身来,打个哈欠,自言自语:“丰收嘿。”爪子一抛,亮出另一个打了唐宁街十号狐库铭藏标记的水晶芯片。
霍东野和秦准一路狂奔回到公寓,进门各自找了一个角落瘫软下去,呼呼喘气,各自心里都在说:“妈呀,吓死我了!”
等缓过劲来,霍东野爬起来问:“刚刚你干了啥?”
秦准想了想,有点不敢确定:“我觉得我好像用出了一个蓝色祭祀诀。”
“好像?”
“那是专属金狐的独家法咒,我一直没去过四色场定毛色,理论上根本用不了的。”
“以前没用过?”
“无端端用出来过一次,呃,结果就是打烂了一个泰晤士河边的雕塑。”
秦准摸摸鼻子,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问题是,这回好像是直接打破了庄家亡魂攻击队的包围啊,功力怎么暴涨?我明明今天早餐都没吃。”
霍东野想了想,有点不敢确定地说:“嗯,我觉得我也有点贡献啊。”
秦准白他一眼,意思是:“你有啥贡献,算啦啦队么,你踢了大腿没?”随即想起人家在生命攸关的关键时候舍身救了美美,算是十分有义气,于是态度好了一点,伸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嘿,也是,多谢你。”
霍东野摇摇头,从脖子里面拽出一样东西来:“跟我没关系,是这个。”
秦准随便瞥了眼:“这个啥?嗯,你的护身符?怎么好像给烧透明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