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下,她只能自己收拾当前的残局。”
“只靠自己的纤弱之躯,把奄奄一息的重伤之人艰难拖进屋内,搀到床上。再把一切不便为外人知晓的布置抹去痕迹。”
“什么?”
魁梧老兄惊诧,“这还不杀了他?”
赵兄语气凉凉:“杜夫人总不会闺名为香玉吧?”
该死不死,该杀不杀,优柔寡断,果然是区区女人。
“大管家娘子回来,发现贼人竟然未死,还躺在杜夫人的床上。”
“杜夫人只说要先救活这个人。”
“大管家娘子实在不解,忧心如焚:‘夫人,倘若被族中知晓此事,只怕……为何还不让这贼子去死?’”
“杜夫人道:‘安心。’”
“可大管家娘子这回却难以安心了。明明夫人的布置无一丝缺漏,无一毫不妥,这杀千刀的贼人都重伤到如此垂危境地,为什么夫人又突然改变心意?若是被族中那些鹰视狼顾之辈抓到夫人的名誉把柄,以此为破绽攻击她,那可如何是好?”
“杜夫人只又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心意已定,绝无更改。”
“大管家娘子只得顺从夫人的决心。”
陆小凤倒是能理解杜夫人要救活贼人的打算:“她是为了解药吧?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神医难解的奇毒。”
花老伯也是终于有些宽心:“能活就好,说不得夫人的毒不难解。”
“杜夫人便在自己的屋中主动藏了那么个贼人,亲力亲为替他喂食擦身,上药包扎。”
“那贼人失去意识后,毫无反抗能力地躺在那里,好似褪去罪恶与妖异的邪魅之气,重归纯然无暇的赤子之态。”
“杜夫人用凉凉的湿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额头,他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处有丹朱一颗,衬得那副容颜好似佛子,出尘脱俗,俊逸绝世。”
杏衣客感慨:“他原来还真是绝尘佛子无忧啊!”
周围人:……
“高热中的人正烧得神志不清,胡乱说着什么。”
“杜夫人边服侍他,边一字不落地听全了他所透露的每一道讯息。”
“仇恨与怨毒的诅咒,都是为了他的过去。”
陆小凤也对邪僧无忧的过去饶有兴趣,想知道这面上妙绝的圣僧为何皮下竟然是一头禽兽。
陆炤现场给无忧编出个俗家姓名,无花是东瀛来的,东瀛自认的标志物有:日漫、武士、寿司、樱花……樱花啊——有了。
“原来,他原名阴桦,也并非中原人。他原本是南蛮小国因谋逆而被族诛的后戚——阴家的嫡长子。事败后,宫中嫡姐自戕,阴家家主拼尽最后一切,送出当时尚且年幼的嫡长子,将其托付于人送入人口众多的中原,改名换姓,藏匿起来。”
“然而他那时候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记事,心性也早就在家中骄纵溺宠时便扭曲了。”
“他偏激地看待他所遭遇的一切。”
“他恨家中谋逆便罢了,竟然事败族灭,以致他远流异国他乡,寄人篱下,沦为庶人。”
“他恨护送他一路前来中原的侠士发现他仇怨心性,竟然将他送上山门托付至佛寺,以致他被迫要守佛门戒令,不得享乐,更无法得子嗣后代延续血脉。”
“他恨师长管束严厉,却明察秋毫,以致他步步惊心,时时留心,处处小心,严密隐藏起自己的本性,谨慎图谋篡权夺位。然而终究不得掌门之位。”
“他恨中原比起他的故土更加安泰祥和、富庶繁荣,他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乡,却在那些藩国权贵的收刮下民不聊生、处处落后。”
“他所处之地乃佛门修行之地,师门中人尽数修心养性,心怀善念,一直精心教导他,希望能够感化他,对他有着殷殷期盼,盼他洗尽心中秽恶,从此得证佛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