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人自顾自道:“薛笑人天资其实不错,可惜晚了你几年出生,才被你的盛名压了一辈子。无论他如何做,最后几乎也只能得个‘薛衣人的弟弟’的名头。如此,他得多恨你呐。”
薛衣人:“……你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报上名来!”
雾中人幽幽笑着:“我把他送还给你,要不要?”
薛衣人还未反应过来“送还”的含义,就见雾中抛出软绵绵的一滩什么东西,滚了两下,到他面前展开——
是薛笑人的脸!
这烂泥一样绵软的身躯和青白的面庞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一件事,一件令他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的事情。
弟弟,死了。
薛衣人双目赤红,顾不得自己没带剑就一头冲进浓雾里去。
无论是不是此人下的杀手,此人鬼鬼祟祟不肯显露真容,言辞之间还颇为不敬,提及薛笑人时满含恶意——薛笑人之死定与此人有关!
浓雾之中,视线受阻,入目皆是灰白一片,偶有影影绰绰的影子闪烁不定,薛衣人一掌拍过去,却什么都没碰到,只徒劳无功地扰动那处翻滚的浓雾。
他急切地转动身躯,尽量周全地环视四周,想从浓郁的雾气中找到那个雾中人:“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浓雾中并不见确切的人影,仅有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来:“宝玉无瑕,宝玉不败。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薛衣人站住脚步,惊疑不定:“你是西方玉罗刹?!”
遮蔽视线的浓郁雾气逐渐稀薄,缓缓散去。
那道迷离似幻的声音也随之逐渐消散。
“留你一命……”
雾气散尽了。
就如起雾前那般,眼前什么都没见到。
那个神秘的雾中人如泡影一般来去。
方才的一切好似只是一个迷梦。
但地上那具断了一条手臂的尸首还切切实实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薛衣人走过去俯下身,颤抖的手指轻轻理开弟弟脸上凌乱的头发,不小心碰到脸颊时,那冰冷的触感令手指不由一缩。
他将沉重的手掌摁在薛笑人的眼睛上,缓缓为其合上双眼。
而后,他从薛笑人的心脏处抠出一枚嵌得极深的玉牌。
西方,罗刹教……
他手中力道过大,玉牌发出几声细密的碎裂声。
薛家的大门紧闭,仍由围堵在外的人群叫嚷。
而天色已然黯淡下来。
入秋时节,微凉的晚风吹刮过下落的黄叶。
陆炤接过花满楼递来的竹筒,用里面的水润了润疲累的嗓子。
张三娘道:“真不能直接打进去么?薛衣人好像连名声脸面都放弃了。这都大半天了,宅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炤哑着嗓子道:“我们非要薛衣人、薛笑人他们出来外面,就是为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谅他们不敢枉顾朝廷,当众大开杀戒。可倘若我们真就破门而入,冲突之下‘意外’死伤些人,也是我们难以承受的后果。”
花满楼轻声道:“夜里还守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