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没想到,她今夜的反击竟会牵扯出这么大一桩旧案隐情,殿中顿时一片吸气声。
“什么?!”
“闻人苍将军不是死于敌军马蹄之下吗,怎会和宁阳侯有关?”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瞠目结舌,齐齐望向皇帝。
皇帝深吸一口气,对于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且细细道来。”
“天佑十年,九月十七夜,敌军压境,弓尽粮绝,苍将军为给城中残部争取御敌时间,领一支小队出城诱敌,几番厮杀,死伤大半,才顺利将敌军主力引向西北矿山腹地,只要再往前一里地,数万敌军便可葬送于矿脉塌方之下,从而逆转局势……”
说到此,于随的声音哽咽起来,喑哑道,“可就在即将得胜归城之时,那叛贼竟从身后放冷箭!将军毫无防备之下被一箭射穿心口,跌于马蹄之下!”
敌军狞笑着拍刀策马而过,黄沙滚滚中,连一具完整的尸骸都没留下。
而讽刺的是,那叛贼贪生怕死,险些落入敌手时,还是苍将军单枪匹马将他救出来的。可谁承想救回来的是一条毒蛇啊!
短短数言,字字泣血。
赵嫣不由攥紧手指,望向闻人蔺。
闻人蔺静静站着,面上始终看不清情绪。
“本王的长兄闻人苍骁勇善战,十六岁时他曾一袭戎服劲装直捣敌营,一战成名。”
赵嫣想起了八月暖阳下,闻人蔺那番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心口一阵钝痛。
难得的青年将才,竟死在了自己人的阴谋之下,一箭穿心。
赵嫣又蓦然想起舅母收在匣中,没来得及送出的护心镜。
若是闻人苍收下了此物,贴身佩戴,是不是……就不会死?
答案是苍凉的。
“于副将,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刑部尚书开口问道。
“那叛贼知晓密谋不论成败,自己都难逃一死,便私藏了一封宁阳侯的书信,原是打算以此为把柄,行勒索保命之用。末将死里逃生,将叛贼斩于马下,得此密信。”
于随眼中拉满血丝,从怀中取出一封带着斑斑血迹的密信,粗糙的双手颤抖呈上,“末将毁了容貌,断了一腿,辗转躲藏数年,就为了今日能将此信奉上,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激动之时,于随猛烈咳了声,几欲呕血。
如此惨烈之言,无不令人扼腕动容。
皇帝接过转呈的密信,迎着光抖开。
多年颠簸,信已经很破损了,然魏琰的字迹并不难认。
他的字颇有造诣,鲜少有人能模仿出其间神韵,更遑论上方还落有宁阳侯府的私印。
那叛贼好赌成风,欠下一屁股债,魏琰拿捏他的妻女家人,再许以常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官厚禄。叛贼贪饵吞钩,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几乎是证据确凿。
皇帝从信后抬眼,望向淡然若水的魏琰。
“宁阳侯,你还有何话可说。”
魏琰默了默,平静道:“欲加臣罪,臣无话可驳。唯有一句。”
“说。”
魏琰看向闻人蔺,淡笑道:“若于副将手中这份证据是真的,那为何七年前不拿出来,而要等到今时?”
皇帝咀嚼肌微动,从鼻腔呼出一口浊气。
胶着的气氛有一瞬微妙的凝滞。
舅舅极擅揣度人心,他抛出的这个问题,无疑是在父皇心里拉开一道怀疑的口子。父皇的猜忌一旦形成,他就有脱罪的余地。
思及此,赵嫣抿唇向前一步。
正欲开口反驳,就见柳白微微微抬手,示意她别出头。
“宁阳侯,于副将不傻,若风口浪尖露面,恐怕信还未送到京城,就被截杀了。宁阳侯既然不信七年前的铁证,那就再听听近期的。”
说罢,柳白微向前一步,面朝皇帝躬身,“臣请求陛下,允臣提雍王刺杀太子一案的证人入殿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