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突然想起谢珩有一种十分不好的习惯:一旦弄坏了东西,就喜欢找地方塞起来。
不小心撕烂的佛经,写坏的字,不要的衣裳。
他总说已经丢了,可后来挪床的时候被她从床底扒出来。
面对着一堆证据他都死都不承认是自己塞的,非说是那只鸡趁人不在家叼进去的。
他那个人面皮薄,最经不得人说他。
桃夭怕他恼羞成怒后又要骂自己,当时没敢跟他争,顺着他说是鸡叼进去的,背地里取笑他许久。
她想他没养过鸡,所以不知道鸡根本就不会叼东西,更何况还是那样沉的衣裳同书。
桃夭趴到地上伸手去掏柜底下,果然从里头掏出一大堆纸团同一堆极丑的草编蚂蚱。
她把一个个纸团抚平摊开在桌子上,才发现是七八张张废弃的字画。
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有时是她坐在窗前低头刺绣。
有时是她在啃跟一个同自己脸差不多的桃子。
有时是她趴在桌上睡觉,大把个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半阖的眼眸。
她一张张看过去,其中一张少女趴在窗前同几个孩子说话的场景她最喜欢。
明明不过是水墨画,可隔着画她似乎能感觉到屋外夏日里格外热烈的阳光。
桃夭仔细想了想,好像是那日她见他被屋外的蝉吵得闹心,只好心疼地掏出几个铜板叫村子里的孩子去黏掉那些蝉。
这些画是几时画的?她竟一点不知晓。
她盯着那些画像看了许久,小心仔细地卷好然后同莲生哥哥的那幅画轴放在一块。
小白还在书房里撒欢,可再没能扒拉出同他有关的东西来。
桃夭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从一堆极丑的草编蚂蚱里挑了许久,才勉强挑出一只好看的来。
原来事事追求完美的先生也会有做不好的事情啊。
真是笨,既然想学,为何不问问她?
她又不会笑话他,她当初也是学了很久很久的。
看着看着,手里的蚂蚱也变得模糊起来,一滴泪从眼眶滑落,滴在那张写了词的宣纸上。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1】
桃夭盯着那首词看了许久突然捂着眼睛哭了。
她还是不懂这首词的意思,亦不晓得自己是在哭莲生哥哥还是哭先生,只晓得心底难过得很。
没关系,先生才走她哭一哭总是应该。
哪有人和离不哭的,就算真有她也没见过。
再说旁人她管不着,她自己反正是要哭的。
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她其实其实有很多话要同他说的。
酸梅已经腌好了,应该问问他要不要路上带着吃。
她送他的木簪早已经雕刻好了,总要问一问他喜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丢了她也不生气的。
她当初给他的那九贯彩礼钱还留在这儿,也忘了给他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