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地稳住身影,免得当场摔倒。混乱中她扭脸望去,却见小雨身旁,有一个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们。她的心也霍得一跳,屏住了呼吸,腿一软真的要摔倒了。
——是崔悯!
是那个锦衣卫佥事、掌印大太监的干儿子崔悯。他居然在这儿!
那边的崔悯也侧着身子吃惊地看着她们俩。
朗朗睛空下仿佛划过一道无声无息的闪电,响起了一串惊雷。把众人都震呆了。崔悯和明前都惊呆得看着对方。崔悯的脸洁白如玉,一双长眉微挑着,深邃幽黑的眸子闪着奇异的眼光,如火如荼得瞪着两个少女。清秀的脸上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容。明前的鹅蛋脸也惊讶无比,一双漆黑入鬓的剑眉高高扬起,黑眼眸睁大了瞪着他,觉得一切都匪夷所思。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他(她)。真是见鬼了!
崔悯外表像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实则是个敏捷的武人。一看两个少女摇摇欲坠得摔向了旁边,猛得出手了。“砰”地一声探出手臂越过小雨,抓住了明前的衣领子。硬生生得拉住了两个少女的倒势。两个女孩也趁机抓住他的胳膊,站稳身体,没有当场摔倒。
呼……明前觉得脖领子紧紧的,呼吸窒息,差点被他五根手指拎起来。如果不是被抓住脖领说不出话,她就要郁闷得叫出声了。为什么要隔着小雨抓她的脖领子,看她好欺侮么?
混乱中,两个人的眼光相对,都来不及转换脸上表情也暴露了心里的震惊。
他(她)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到哪儿都躲不过这个人?这家伙是我命中的克星吗?
远方的凤辇上,益阳公主温声呼唤着年青的锦衣卫高官:“崔指挥同知,这是随我们车队一同去北方的范丞相之女范瑛。崔悯,快去见礼。”
崔悯面色阴晴不定,哼了一声,针芒般的双眼掠过了明前的脸,五指松开放开了她的脖子。之后就从她身边飘飘然地走过,一阵风似的奔向了公主车辇。
明前手抚喉咙,连连咳嗽着,差点叹息出声。小雨也惊惶极了。两个人相看一眼都是满脸阴郁。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锦衣卫指挥同知也会跟着公主去北方?东厂大太监的儿子也在这里?
明前忽然觉得这一路前途莫测,不太好走了。
第18章车队
公主车队一路上浩浩荡荡地行去。出了京城穿州过县。人多,车多,还满载着行李辎重,再加上公主随行的仪仗,保护车队的官兵们,往往一天也走不出数十里。行进的速度很慢,明前坐在自家马车上,隔着窗纱眺望着长长的车队,心里愁肠百结。
范凌雁迅速地打听了各种消息给小姐听,“益阳公主确实是奉了皇上圣旨去北方鸿泸寺还愿的。听老太监说,李皇后前一段时间常做噩梦,梦中佛祖降下大怒,斥责她幼年在北方许下了重愿,实现了却不来还愿。李皇后极惊惶,正巧北方连现奇景,于是奏请了皇上太后要去北方第一大寺‘鸿泸寺’祈佛还愿。但皇后体弱,走不得远路,皇帝的妹妹益阳公主就请命替皇后去还愿。皇上大喜,同意了她代皇后还愿。还赏下了大批赏赐,命令锦衣卫同知带着锦衣亲军一路护送公主北行。这也算是对公主孝心的表彰。”
于是这么一群人,益阳公主带着李执山、崔悯、京畿大营的陈虎成将军和太监女官们,浩浩荡荡地去北方礼佛了。
明前的心轻松了些,但立刻又悬了起来。
可是她为什么要碰上锦衣卫指挥同知崔悯呢!真是冤家路窄,到哪儿都逃不掉与他的相逢。这个人是东厂掌印大太监伍怀德的养子,而她父亲范勉要上书讨伐弹劾的,正是以刘谨和伍怀德为首的掌印御马两大太监所率领的宦党集团。也就是说,范勉与刘谨伍怀德之间是朝堂政敌。
宦党太监们最大的仰仗就是皇帝的宠信和东厂了。东厂行使的是侦缉刺探之职责,专门刺探各大臣平民有无贪赃枉法谋逆造反的。东厂在京城,而与东厂关系密切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崔悯却在公主车队。如果崔悯发现了明前的秘密,说不定就会当场缉拿下她,扣下个“谋逆造反”的罪名,或杀或关押或威胁其父。
朝堂上的博奕才是人世间最凶狠的斗争。不是单人匹马的仇恨,而是两个集团之间的相互厮杀。连带着双方的家族师友同道,动辄就会牵连进数千人的大灾大祸。输赢就是生死两重天。赢者鸡犬升天,输者就满门抄斩。
所以,这一路,范明前都绝对不能让锦衣卫同知发现了她父女的秘密。可想而知多艰难了。为什么她又要偏偏遇到他呢?还嫌她的人生不够波折糟糕吗?
而且他以前还救过她。明前心中暗叹。如果有一天,崔悯发现了这个他亲手破案并救回的丞相小姐,又变成了宦党追杀的嫌犯。他会是什么心情呢?哭笑不得、啼笑皆非、放她一马,还是会恼羞成怒得亲手抓住她以示公正?他会不会也懊悔那一日救了她呢?
她心事重重,还得打起精神面对整个车队。
官职最高,身份最高的是益阳公主,是当今天子元熹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很出人意料的品貌端正性情宽宏,乍看过去不像在云涌诡谲勾心斗角的宫廷里长大,反倒像在书香门第的名门儒士家长大。
公主很体恤民生。车队沿着官道前进,每天派兵马提前去前方探路,再大队人马随行。尽量不进城镇。晚上休息时也是包下驿道旁的驿站或大庄园,不去打扰沿途各地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