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范凌雁惊呆了。
雨前抬起脸,黑眼睛里水气盈盈,快落泪了:“半年前,我曾亲耳听到小姐跟于先生抱怨。说我长得太漂亮,又是劫她的程大贵女儿,她碍于面子养了我们母女七年,早就对得起我们了。不打算成亲后继续带着我。于先生就说,那么在成亲前打发掉她,她会帮她的。于先生人到中年,无家无子,最喜欢乖巧的孩子,把教了七年的明前小姐当做亲女儿了。要不然明前也不会吃苦受罪得跑来看她。这次她就是找于先生商量怎么处置我的。否则她一开始想带雪珑,后来却硬逼着我来。”
范凌雁的脸色整个就变了。惨白惨白的,手掌微颤。
“还有,我的父亲程大贵临死前曾经给我偷偷留下二千两银子,就在小姐手里。我如果拿到钱,逃走也行,离开相府自谋生路也行,她不喜欢我我就躲得远远的。可是,她却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不想让我出去乱说话,就准备背着人把我囚禁在后清宫,逼着我出家或者嫁给附近的农夫。永绝后患。她跟于先生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无虚假。如有虚假……”她的声音噎住了,娇媚的脸阴沉着,眼神飘忽了下:“——如有虚假,就让我雨前孤苦一生!”
“别说了……”范凌雁痛苦地握住拳。
“所以,我想去跟姐姐好好谈谈,看能不能要回父亲遗物,顺利地离开她。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帮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帮我了。”雨前哭诉着。漆黑的双眸在密林里显出幽光,绝色的面容滚落下了一串泪珠。
范凌雁的心都要裂开了。他一拳狠狠砸在身边的断木上,血花乱溅。
姜千户倒吸了口冷气,眼睛闪光,缓缓地退后,拉着总旗退回到森林边缘。这下好了,有人先出杀招了。姜折桂竟然暗中松了口气。他不用再挣扎煎熬了,只要束手旁观即可。有人忍不住要先下手了。
人影一闪,雨前离开了范凌雁,身姿娉婷地走向了不远处水湾处的范明前。
密林里的姜折桂却浑身戒备,提心吊着胆,眺望着远方那个纤细柔媚的背影。她像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他一只手就能折断她的脖颈。但是他现在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一只蓄劲而发的斑斓猛虎,令人毛骨悚然。
第36章杀机现
明前坐在溪流边,用河水擦着脸和手,使体力尽快地恢复。这次停下来,她也感到庆幸,她也快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了。
青枫山山势险峻,森林茂密,夕阳笼罩着森林,光线很昏暗。明前小心翼翼地蹲在山涧边,俯身拿手巾沾水。忽然她扭过身,看见了雨前远远地走过来。雨前满脸堆笑地挥着手跑向了明前。跑到近前,她的脚步突然一滑,身躯摇晃,惊叫着摔倒了。直直地摔向了明前。
明前大吃一惊,下意识得猛得站起来,伸双手去扶雨前。雨前却身子歪斜着滑向了左边。明前一下子就扶了个空,探身过猛,摔向了右边山涧。
陡然间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重重得栽进了山涧河流里。明前惊骇得失声叫起来,急速的水流立刻冲着她滑出了一丈开外。这条山涧是由山顶瀑布冲成,水流极大,涧底很深,水速也极快。明前落水后,瞬息间就被湍急的浪花压进河里,连灌下好几口水,也冲出了很远。她在激流里半起半伏,顺水飘流,惊恐得回头看,才看到雨前也摔倒在水涧岸边,紧紧抱住了一块巨石。
出事了,明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
这时候山路上休息的人们没发现变故。李云谟被范凌雁拉着聊天;张灵妙小天师和另一名锦衣卫总旗站在山路另一侧,谈着推卦算命的闲话。车把式擦洗着车辆,随从在照料着马匹;只有姜千户带着一名总旗站在密林中,冷森森地注视着这幅景象。没有人看向这个方向。
明前落水后,立刻挣扎着想游到岸边。但急速的水流冲得她晕头转向。想抓住山涧旁的石头树丛,触手处都是油腻湿滑的树干苔藓,抓不牢。白花花的激流和山涧中碎石撞击着她,撞得她浑身是伤。她用尽力气呼救,声音在“哗哗哗”的水流里显得凄厉而渺小。
怎么没有人来救她呢?雨前,张灵妙,姜千户,范凌雁,李云谟,这些人都去哪儿了?她就要淹死了!
忽然,明前的身体像被冰块冻住似的,全身冷得打颤。比湍急的涧水更冻彻了她的心。那些人都不见了,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在冰凉的河水里泪如泉涌。真是太傻了,她怎么就轻易相信了这些陌生人呢。她根本就不太认识他们啊。张灵妙是个神秘的算卦道士;姜千户是崔悯的手下;范凌雁深深地迷恋着雨前,眼光只在雨前身上停留;李云谟是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而雨前……雨前……
明前痛彻心肺。她还以为她与别人交谈默契,就有了某种信赖;以为忠厚爽直的汉子就会仗义保护她的;以为自己对她最关怀情深的,她就会感激回报;原来不是这样的……她轻信了这些人,把自己的安全托负给这些人,已经快害死自己了。人心隔肚皮,她不该轻易地信任这些人的。
明前咬紧牙关,双拳握紧,失望之余心里反倒涌起了一股血勇之气。这世上,谁也不欠谁的,谁也没有必须要帮助谁的道理。这是一个冷酷无情只讲实力的世界。你得适应它才能活下去,她不能指望那些陌生人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