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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宅院里,多了一座新坟。
坟前摆着不少老人自酿的酒水,他一杯接一杯的倒着,泼洒在坟上。
老人跪坐在坟前,默然无言语。
他恨蹇球,更恨那个迟迟归来的自己。
李平拿起酒坛痛饮了一口,牵动了昨日的伤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终究不是少年了,若是当年,他早就提刀去寻那蹇球了。如今已然是孤家寡人,那蹇硕的势力再大又如何?他只剩一条命了。
可惜如今自家身衰力弱,便是连昨日几个县衙之中的差役都不敌。
身受重创,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刘备几人来到他身后,没人言语,只是看着坟前的老人独自敬酒,独自饮酒。
老人原本灰白的头发此时已然全部转白。
昨夜东风,一夜白头。
“咳,是刘君来了?”老人不曾转头,嗓音沙哑,“老头子对不住了,昨日说下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刘备别过头去,用力揉了揉面颊。
高顺与关羽也是各自转过身去。
谁想昨日笑言,今日听来竟是让人如此伤感。
刘备上前几步,跪坐在老人身侧,“李老节哀。”
“节哀?”李平勉强扯了扯嘴角,“本以为日后会是我先走一步,不想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倒是可笑的很。”
“不过刘君也不必为老头子的事伤心难过。老头子不久就要下去见她了,真是半点也等不得了。她如今年岁还小,若是在下面受了人家的欺负又该如何是好?”
刘备转头看向老人,一日不见,他面上已然带上了几分死气。
“我之所以强撑到现在,就是知道你们会来。蹇家势大,我也不求你们帮我报仇,为了我家的事情,没有让你们搭上性命的道理。”
老人咳嗽几声,“只是我死之后,希望刘君能将我葬在我家孙女坟旁,还有就是那些我当年埋下的酒水,就在那棵桑树之下,酿酒的秘方也被我埋在了下面。待我死后,刘君可以将其取出。”
“你我投缘,秘方落到你手中,我也安心些。”
老人拿起地上的一坛酒,递到刘备手中,“老头子我这后半生只有两愿,一个是希望自家孙女能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另一个是希望能见见当年的段校尉,告诉他一声我如今依旧安好。只是如今看来,都是做不到了。刘君是做大事的人,日后若是去了雒阳,见了段校尉,莫要忘了替我问一声好。”
刘备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老人的声音越发弱了下去,“死到临头,难免话多一些,刘君莫要嫌我聒噪,咱们喝一个?”
刘备举起酒坛,独自举在空中良久。
一旁的老人寂然无声。
他垂着头,已然沉沉睡去。
人死即大睡。
刘备将酒坛放在嘴边,狠狠的灌了一口,大半洒落在胸前。
风吹叶落,随风飘零。
老人昔年亲手植下的桑树,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