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微微一愣,旋即笑:“也是,那是得早些入宫准备。”
说着他披衣起身,执着姜越的手:“走,我送你上车。”
二人在府门前分别,姜越坐入马车中,掀帘与窗外的裴钧对望,向他招了招手。
马车哒哒驶走,裴钧默默目送姜越的马车消失在庄外小径上,刚抬手抹了把眼睛,却听身后传来下人惊呼,跑回园中,竟见是裴妍昏倒在地上。
他一把抱起裴妍就往后院跑:“快去请钱老先生过来!”
下人慌忙去了村头药堂里,把坐堂看诊的钱神医请回了庄子。
钱神医坐在裴妍榻边,捻须把脉,眼见裴钧一脸焦急,忽而挑眉一笑:“恭喜裴大人,又要当舅舅了。”
“什么?”裴钧一时不知是惊是笑,“她有喜了?”
钱神医颔首,起了身来:“她身子好着呢,这儿若没事,老朽先回药堂去了,晚些再给她开些安胎方子就是,往后切莫叫她劳累。”
裴钧连连应着“知道了”,待送走钱神医,他思来想去仍旧是喜,便令下人赶去京中把正在筹备半包炊重新开张的梅林玉逮了回来。
是夜,三人喜作一团、亦笑亦泪。
梅林玉紧紧握着裴妍的手,胀红着脸,半晌,齿间艰难地蹦出二字气喘:
“成,婚。”
-
第二日,京中登基大典礼成,哪怕是在城外,也能听见城内的锣鼓与钟鸣。
裴钧一直等到三日后的清晨,不见姜越,却在正午等来了宫里的人,传圣旨说,皇上要宣他入宫觐见。
裴钧心想这是姜越的召见,哪怕实在不想再进那皇城,却又架不住心中思念。
他坐着宫中的马车一路进了京城,经过异常繁复的核查和通报,终于来到御书房所在的中庆殿外,等候宣见。
他望向这殿门柱脚和牌匾楼阁,犹记得他第一次见着穿龙袍的姜湛就是在这里。
那时他意气风发,姜湛年少懵懂,他扶持姜湛,就好比丰盈的水珠滋养青翠的叶子。而这叶子到后来枯萎发黄,腐烂了,落在地上,埋进泥土里,被世事践踏,水珠也渐渐被人间毒辣的日头蒸干,他们之间的支撑与养护转瞬即逝,很快就变为面目可憎的东西。
他不希望他和姜越拥有这些。
太监这时通报好了,扶着裴钧请他进殿。
裴钧一时眼涩,低头随太监步入殿中,就地跪下道:“草民裴钧,参见皇上。”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旁传来太监宣旨的声音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忠义侯裴氏之后裴钧,性敏仁义,智虑非凡,因辅佐新皇卓有功劳,特此赦其一干重罪,并有昭告张氏罪行者,实属贤能,特诰封定国公,赐金千两,享万石年禄,见君不必行礼,后世亦袭此爵。钦此。”
裴钧听完这宣纸,心愈发下沉,却依旧再度叩首:“谢主隆恩。”
可此时,他头顶却传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少年声音:“免礼平身。”
裴钧一愣,当即抬眼望去,却在大殿堂上摇曳的珠帘后,看见了一个朱颜乌发,身穿龙袍的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