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皆疼痛,谢重姒踩上小凳都提不起腿,右手裹成白粽子也搀扶不了。谢治心疼至极地提她上去,上了马车,又板着脸训她:“长记性了?!还莽撞吗?一个下人罢了,丢了就丢了,她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谢重姒不以为然,但乖乖点头给她哥顺毛,然后才压低声道:“昨儿……”
谢治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风说漏了嘴,说‘秦家做的缺德事他打掩护’,还说‘先皇后那事’。意识到不对后,就住嘴了。”谢重姒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胳膊,小心托着,心想还好没伤脸和腿,能到处跑,“没套出更多的话来。哥,这不对劲。先别急着杀秦风,严刑拷问。”
谢治以为她要诉说昨晚遭遇,见不是提这茬,刚松了口气,又被这惊雷给砸了个头晕目眩。口齿都不利落了:“母、母后当年,不是江湖旧势力寻仇,杀入宫里了吗?”
“表面如此,背后谁知?”谢重姒提醒他,“长点心吧哥。”
刚训谢重姒没两句,就被她训了的谢治:“……”
“把自己折腾得这副狼狈样,还好意思说我没心眼?”谢治气得七窍生烟,“哦对,小戚将军和宣三公子昨儿大半夜去救你,记得有空差人去致个谢。”
谢重姒不可思议地扭头,一字一句地问:“宣三——宣珏?”
戚文澜是意料之中,宣珏呢?怎么又是他?
谢治说得理所应当:“是。他做事妥当,否则你深夜回宫试试?”谢治没说后半截,但对宣珏很是满意,又道:“秦风扣押刑部,我让手下去审。你这段时间老实休息,别出去鬼混瞎操心。”
谢重姒敷衍着应了,神思飘忽。她本急着差遣戚家寄信,就是为了央鬼谷,通过武林势力查证母后死因。
没有想过先从朝堂入手,再绵延到江湖。
“好。”谢重姒点头应了。
也不知是答应“老实休息”,还是前句“差人致谢”。
*
秦风狗急跳墙此事非同小可,据说,陛下得知此事,当众摔了笔,喝令严查。
谢重姒在其中被淡去,只说秦风父子挟持宫女叶竹。但就算是宫女,也是未央宫的掌事宫女,秦风的举动和打皇家脸面没甚两样。
牵扯势力过多,太子一脉、秦氏一族,甚至以戚家为代表的将士一类,都极力介入。
但刑部那老头子油盐不进,没卖一个好,同御史大夫和大理寺评事其余两位三司使,在秦风关入天牢的当夜,就马不停蹄开始审问。
刑部尚书姓陈名岳,一撮山羊胡子,平时不穿朝服,总是穿灰衣,有些驼背,总是笑眯眯的。但犯了事的囚犯都怵他。
因为陈岳极爱酷刑,经手的犯人不死也得扒层皮,就连深色衣服,也是为了溅上血迹好打理。
这日的三司会审已然结束,却有人半下午又来。陈岳带领客人来了刑房,提死狗般,拽着秦风头发提起脑袋,慢悠悠地道:“宣公子有话问你。”
陈岳眼馋宣琮这个好苗子许久,对宣珏也分外客气,几乎是他委婉提出想见秦风,就带他来了。
宣珏有礼地展颜笑道:“多谢陈大人。您先忙吧。”
“那你问。”陈岳负手在背,佝偻着身钻了出去,“临走让狱卒关门就好。”
等陈岳的背影消失在狭窄昏暗的天牢尽头,宣珏才慢慢走到秦风面前。
他敛了笑,面无表情的脸宛若冰雪雕成,冷戾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