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木在秋祭前三日抵达望都,风尘仆仆地见了宣珏一面。
这是位眉心有道蜿蜒伤疤的青年人,和白棠生得四五分像,和他相比,兰木更像是锋利刀剑,眼里都精光闪现。隐约可见几分好杀戮的脾性,几乎是迫不及待:“主子,什么时候去漓江啊!”
宣珏只吩咐:“等着。”
又问了句:“一直未问,先皇后那事儿,跟进如何?”
兰木奇怪:“两年前,您回京的时候,把杂事都交给我了,说这事不必再通知您,我就琢磨着到底和皇室有关,有什么零星痕迹,都偷偷送去太子府了——没扰您的眼。现在这事,不归咱们管,太子……百越王让人告知属下,他处理就行。”
宣珏点了点头:“可。”
两年前,尘心遇刺之事,他一路摸查到了楚家和苏州家族。
后来尔玉拂他意归京,他病了一场,没精力处理这事,干脆都让留守扬州的兰木跟进。
如今谢治能接手是再好不过。
秋祭前一日,谢策道终是按捺不住,再次召了宣珏。
宣珏思忖这事一个月了,倒也不怵,进宫面圣。
因着祭祀大典即到,谢策道也不在太极殿,而是在御花园散心。
桂花树凋零了个大概,唯有金菊开得簇拥热烈,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偶闻鸟鸣,清脆悦耳。
宣珏由着宫人领他入内,忽然瞥见了什么,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问身侧蒋明道:“蒋公公,那位可是长平侯世子?同他在秋猎见过一面,印象颇深。”
蒋明望向谢策道身边两个年轻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是小世子。今儿侯爷带着他入宫面圣,正巧,尔玉殿下也在,奴婢看这两位聊得还挺投缘的,说不准明年能有喜事咯。咦……大人,您怎么不走了?”
宣珏脚步顿了顿,面色如常,跟了上去,道:“无事。”
他只是有几分后悔,没把展佩也剔除出去——
留着试探尔玉。
见她相谈甚欢,应该不是厌恶的模样。
宣珏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参见陛下,尔玉殿下。见过长平侯世子。”
谢重姒才刚到御花园没一会儿,本来听到身后脚步声,还以为是宫人,猝不及防听到宣珏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展佩,看完又反应过来:她心虚个甚!
明明她只比宣珏早到一刻,还没从“那日找师兄问诊的病秧子就是展佩”的迟疑里,回过神来。
谢策道却是招手:“离玉来了啊,先用点酥膳,东临的御厨,手艺不错。”
宣珏应是:“谢陛下。”
谢重姒用余光扫了眼宣珏,确认这人脸上没异样,没想再多待,捻了几块酥糕放入帕中,就对她父皇告退:“父皇,儿臣先回宫了,明儿秋祭有一堆事要忙要准备。”
谢策道“哎”了声:“你急个什么?带人逛逛天金阙——毕竟远道而来,尽一下地主之谊。”
谢重姒:“……”
您,当,宫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非得,要我,带???
谢策道急着和臣子交代事宜,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句话,没等谢重姒反驳,又对展佩道:“饰之,你跟着这丫头就行,她虽然四六不着,但还算靠谱。也莫拘束,就当自个儿家里一样,过几日秋祭完,也带侯爷和侯夫人来坐坐。”
“是,陛下。”展佩答道。
他似乎很喜欢玄色衣袍,一身黑服,本来还有的少年气也被黑色压住,沉稳庄重。他只打量了这位近来炙手可热的宣侍郎一眼,没有多瞧,只是忽然觉得他眸光略微不善,回视过去,果见宣珏在看他。
青松古柏下,宣珏青衣玉冠,薄唇微抿,又徐徐转开视线,落在谢重姒身上。
眸光温和内敛,像是有几分委屈的控诉。
谢重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