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攸宁不喜欢有人打扰,总是一个人待在画廊,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梁橙有阵子没来,画廊已经改头换面,和她最初见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所有墙壁都已经粉刷完成,地面做了微水泥,内外洁净一新。
有几面墙上已经完成排版,挂上画,梁橙沿着白墙往里走,发现有一扇墙的颜色,有些特别。
底色仍是与周围一致的白色,只是上面零零星星、不规则地分布着一点色彩。
有的地方淡、有的地方浓;有晕染一片的红色、有天蓝渐变与墙面融为一体、也有仿佛调和而成,难以命名的青黄。
好像不小心将颜料撒进油漆,再随手刷上墙,一副随性而作的画。
别具一格。
她走进去时,梁攸宁正半蹲地上,摆弄几幅画。
梁橙上前去帮忙,抱起一幅画问他要搬到哪里,梁攸宁便指给她看。
以前这种事她也常做,抱过去,挂到位置上,仔仔细细、一分一厘地调整好位置。
父女俩忙了一阵,搞定那些画,梁攸宁给她拿水喝。
梁橙伸手接,腕上的珍珠手链莹润漂亮。
梁攸宁瞧见,随口问:“买新手链了?很好看,衬你。”
梁橙手指轻轻拨了拨链子上的珍珠,垂着眼说:“岑阿姨送的。”
梁攸宁动作微顿。
画廊一下变得静默。
一幅幅画无声地悬挂在墙上,每一幅都像一个伫立的人,投以沉默的注视。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坐了片刻,梁橙忽然说:“爸爸,你能和我聊聊吗。”
她抬起头,看着梁攸宁:“你和岑阿姨的事。”
霜降时节天气渐寒,昼夜温差大,夜风里包裹凉意,从门窗悄悄探进来,散去白日余温,再留下空寂。
梁攸宁往窗外簌簌的树叶望去,方才忽然察觉,转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晚秋了。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他放下手上的水,低头摆弄画稿。
可能是因为有个画家爸爸的关系,梁橙从小对画画就很感兴趣。
她还记得,小时候还未懂事时,梁攸宁便会教她色彩的规律,给她讲不同的艺术流派之间的关系,鼓励她用稚嫩但天马行空的笔法来描绘心中世界。
他没有平常男人玩车玩表的爱好,生活习惯称得上节俭,却会为一幅喜欢的画砸下重金。
他时常带她参观一些画展、艺术展。
他在家里顶楼有一间很大很大的画室。
但在梁橙的记忆里,他从未提过笔,那间画室常年上着锁。
妈妈不喜欢他画画。
他们争吵最凶的一次,就是因为妈妈清理了那间画室,将他所有东西——包括整间屋子的画,丢进了地下室杂乱的仓库。
如今她了解梁攸宁对画画的热爱痴狂,所以再想起那时,他一定过得很不快乐。
安静的画廊里,梁橙轻声问:“你不喜欢妈妈。你喜欢岑阿姨对吗?”
梁攸宁没有否认,沉默片刻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些事过去太久,毁了他们许多人的一生,是非对错已经很难说清,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可是梁橙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