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这天,宋知声起了个大早给侯老夫人叩岁,她和侯老夫人纵然不睦,逢年过节也要装装样子,不能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起来了?”宋伊打着帘子,让宋知声进了屋,昨夜看烟花到很晚,这时唐幼清才刚起,还在梳洗。
“夫人,庆贺新年。恭祝夫人家睦业兴,顺遂畅意。”春香放下手中的梳子行万福礼,口中说着俏皮的吉祥话。
“嗯,赏。”宋知声勾唇浅笑,抬手示意宋伊把红纸包的赏银给她。
“我来吧。”宋知声极其自然的接过唐幼清手中的点唇笔,轻捏着她秀气的下巴,略微抬起,认真的描绘着。
“主子和唐姑娘的感情真好。古有张敞画眉,今有主子点唇,这可都是美谈。”
宋知声看着宋伊明显带着讨好的神情,嗤笑一声,“稀奇了,狗嘴里吐出象牙来了。”
宋伊讪讪赔笑,心想打她撞破唐宋二人的奸情,主子都不让她随侍左右了。她再不讨好主子,指不定哪天要被扫地出门了。为了哄主子开心她想了一早上了,最终还是决定从唐姑娘下手。
不过这句话当真是马屁拍到正道上,宋知声闻言心情舒畅,也不计较之前的事了。她觉得宋伊还有点儿用,暂时打消了把她送去庄子里干活的计划。
二人起身,看见宋伊拦住要上前搀扶唐幼清的春香,宋知声愈发满意,她牵过唐幼清的手,温声对她说道:“走吧,今日会有不少人来拜年,你随我去前厅,早膳我已经命人给你备好了。”
路上遇到来给老夫人叩岁的亲戚,明里暗里总盯着唐幼清看,没办法,谁让她长的太惹眼了。
宋知声只是带着几分矜傲地淡淡介绍:“这是我们府里的唐姑娘。”正等着宋知声继续往下说呢,谁知她抿了嘴不再开口,那人讨了个没趣儿,打了个招呼悻悻走了。
唐幼清从侧面看宋知声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全然不见刚刚轻松愉悦的样子,知道她是不开心了。她也不劝,就悄悄看着宋知声生闷气的模样,觉得很是可爱,心里其实已经悄悄有了主意。
一进前院后厅,唐幼清就招呼春香,春香听了她的吩咐,面露为难之色:“姑娘,这不合礼制啊。”
“怎么不合适,她现在已经宋唐氏了。”宋知声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儿也没有偷听他人说话的羞耻。她已经知道春香是唐幼清的人,有什么话也不再顾忌她。
春香听到她的话,一口气噎在喉中,她并不知道唐幼清把一切都告诉了宋知声。她带着难以察觉的怜悯目光看着宋知声,想想唐幼清跟她说计划很快就要成功了,她也没必要阻拦。毕竟等宋知声知道唐幼清的身世和目的,就未必对她这么好了。
宋知声被春香奇奇怪怪的眼光看的满腹疑问,她正准备问,唐幼清就把春香叫过去了。
春香默然少许,开始重新给唐幼清绾发。她想唐幼清一个没嫁过人的姑娘家,要梳个妇人头,可真是够离经叛道的。
年后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没等多久,七日百官休沐结束,小皇帝便迫不及待的再三召宋骥入宫了。前两次是商谈边关战事,加上他也要探探皇上的意思,宋骥便没有带唐幼清入宫。
听说镇守西南的贺元直贺老将军病了,小皇帝想派个有才干的年轻将领去西南,一是做贺老将军的左膀右臂,二是培养个了解西南战事的新将领,为以后早做打算。
早年贺夫人怀胎七月死在了南蛮人手中,贺将军伤心不肯再娶,一生为国征战,如今老了连个知心暖胃的后人都没有。宋骥和贺元直也算得上是天胤的两根国之大梁了,这些年里宋骥驻西北,贺元直驻西南,才能让天胤一直平安无事。
可贺元直一日比一日老了,若是哪天猝然长逝,他没有后人,国中也没有可以和他相抗衡的将军,怕是西南就要大乱了。
宋骥听了小皇帝的担忧,表示可以派宋云旗前去,这几年宋云旗一直跟在他身边学领兵之术,颇有所成。贺元直也是一名有独特思想的大将,眼下刚和西戎签定了免战条约,西北无战事,若是宋云旗能去他身边学习一二,兵法必定更进一步。
小皇帝听了欣然点头同意,当天就派人随宋云旗前赴西南,宋骥高兴不已,一点也没考虑皇上为什么会让宋云旗去。
他这人行兵打仗可以,帝王权术面前却丝毫察觉不到危险。他也不想想,倘若将来宋云旗镇西南,宋骥守西北,天胤的兵权岂不都成了他宋家的了,皇上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等宋知声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宋云旗骑马出京两个时辰后了,再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那时候不论是宋骥还是宋知声都没有想到,宋云旗这一去,就是七年。
而临走前宋骥和宋云旗的会面,是他们父子二人,此生相见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