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交通与通讯皆不发达。一去经年,夫妻远隔千里之事常有。离别,作为商人妻子不得不无奈面对。但任宗抛下新婚妻子离家经商,一连数载了无音讯。其中恐怕别有缘由插曲。
书中不曾交代,我们尚可猜得几分。巨商如他,钱财充裕。常年在外,男人于家无心,于旅居处必多半有情。而况唐代秦楼楚馆遍地,朝夕歌舞升平,欢颜红袖何愁不是留情地。
设若没有这双解语梁燕,可怜的绍兰又将怎样寄书给她的“薄情夫”?
浪漫大唐,传记尚人神不分。太多空闺抛掷,有始无终,一腔寄愿唯有托寓童话。泪眼含笑读。
多少如任宗般乐不思蜀的天涯倦客,离乡背井经年。他日再回到久别故园,历经离乱,记忆中的碧树琼花,亭榭楼台,一切皆已面目全非。彼时苏轼过彭城,夜宿燕子楼,梦见关盼盼空望断故园心眼。唯有叹一声,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伫立原地的等待,孤寒难耐,倍觉清冷。如浮萍落花般逐流漂泊,货物般辗转于男人间,便可得享自在完满吗?一朝生为女子,行与驻,不过是一方鸾镜的正反两面,如何翻转都照不出个花好月圆。
蕙心无处与人同
花渐凋疏不耐风,画帘垂地晚堂空,堕阶萦藓舞愁红。
腻粉半粘金靥子,残香犹暖绣薰笼,蕙心无处与人同。
——孙光宪《浣溪沙》
品读花间,尤在夜阑人静时,一时耽溺在所难免。艳情需以虔信测衡。难悟透“喜”与“舍”的人,千古复千古。以前的伤,皆会度穿时空,直刺心尖。
锦绣帷幕徐缓撩开,眼前,正有闺中佳人寂寥难耐。万般无着处,一炉香尽,又更添香。
泰娘一生,即如流水落花。
豆蔻青春,恰当枝头笑东风时,偶被风流太守韦尚书一眼看中。遂被“斗量明珠”,重金买回府中相伴消遣。自此,泰娘遂好花离枝,凋坠红尘之路起始。
花儿旋舞风中,姿态自在优雅。美不胜收。繁芜奢华,朝暮绮筵,她似为此而生,是这场面上镇日飘拂的香风,醺人欲醉。舞如惊鸿掠水,歌动兰堂上客。
只是无根无着,“从郎西入帝城中”,籍此享尽虚幻荣光。粉香金靥,花虽离枝,却分外娇柔。
好风好景最难长。朔风乍起,韦尚书不幸病逝。她自刚刚依附的锦绣衣襟上,被无情吹起。昔日旖红叠翠的庭除,满目荒凉;曾经精雅华美的妆台,落满尘埃;整日温香轻袅的博山香炉,倾倒冰冷。泰娘,终于流落民间。
风歇处,花儿得以再落绣幌。沦落风尘的她又为靳州刺史张公子所得。他为买她,糜费千金。月坠云中,偷得一晌轻松。她是无力自主的人间奇货。
造化弄人。怎想到,他又先她撒手人寰。
再无力翩跹,昔日馨香鲜艳的花朵,跌落泥沼。说什么香如故,分明是万劫难复的淹留。
刘禹锡的泰娘比白居易的琵琶女结局愈加凄惨。她最终“无所归,地荒且远,无有能知其容与艺者,故日抱乐器而哭,其音焦杀以悲”。竟连一处甘心寂寞的收容之所皆未得着。
捧一盏香茗起身望向窗外。夏日高阳下,簇簇美人蕉正怒放花圃。绿意盎然间,点点斑斑,花红凄艳如血。
古今一梦,你我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更迭。
富有幸福,与所爱相依,享受季节与花环。与男女有关,名为艳情。(《舞论》)公元前后,印度婆罗多牟尼著《舞论》,将文学作品中的情调,即“味”,列为八种,艳情、滑稽、悲悯、暴戾、英勇、恐怖、厌恶、奇异。
在中国诗词中被认为低级的,在印度诗歌中反而最高级。
读书一趣,在不断窥寻差异。人与人间,文化与文化间。遍寻皆是。仿如神农于旷野中尝百草,偶遇一株野莓,汁液饱满,青涩芳甜。会心笑意即悄悄写上唇角眉边。
“它以男女为因,以最好的青年时期为本。它有两个基础,欢爱与相思。”普天下苍生,谁不曾在软红十丈中忘我沉沦。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旧欢思想尚依依(1)
幽闺小槛春光晚,柳浓花澹莺稀。旧欢思想尚依依。翠颦红敛,终日损芳菲。 何事狂夫音信断,不如梁燕犹归。画堂深处麝烟微。屏虚枕冷,风细雨霏霏。
——顾《临江山》
花木长新日月闲。转眼间,春将尽。韶华将逝。那人一去,如鹞鹰放飞天宇,杳无踪影。何如梁间熟燕,岁岁知返。雕梁画栋,唯有旧香炉里一缕细弱麝烟勉强接续,慵懒相依。帘外斜风细雨无尽无歇,帘内幽静清冷。春还未过,萧萧秋意竟已隐现。
花间诸词,述及由两情相悦而至离弃无依的,俯拾皆是。
无赖晓莺惊梦断,起来残醉初醒。映窗丝柳袅烟青。翠帘慵卷,约砌杏花零。 一自玉郎游冶去,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