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炳微微一震,他虽是个粗人,却也能听懂大概的意思,莫非刚才那个年轻人将来真是个大人物?他们家小姐小小年纪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究竟是小姑娘家的瞎胡闹,还是她真有识人之明?梁炳心里起了好奇之意,便对乔霏说的话认真起来。
“好,老梁我便和霏小姐赌上这么一赌。”
话说这方大凯十四岁便离开无依无靠的家,来到上海滩,在一间米铺做学徒,没几天偷钱去赌博,被老板赶了出来,衣食无着,就在街上流浪,四处打些零工,晚上无处落脚,就同一些叫花子睡在小客栈的鸽子笼里,有时也混在大街桥下过一夜。
可这方大凯穷归穷,但有一副侠义心肠,在穷兄弟堆里颇有点儿名气,身边有几文钱时喜欢布施给这伙瘪三,当自己没钱时也毫不客气地敲敲瘪三们的竹杠。
十里洋场本就是个花花世界,方大凯每次看到那些财佬们汽车进汽车出,西装革履,不但有财有势,而且妻妾成群,他不禁牙根恨恨,心中痒痒,白日里做梦都想过过那种天堂的生活,可在着光怪陆离,诡谲欺诈的复杂环境中,既没有请客置酒的本钱,又缺乏实力派人物做靠山,要想混出头谈何容易,他到上海滩晃荡了近五年依然是个潦倒落魄的穷光蛋。
方大凯与小瘪三们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但他是个有心计的人,常常出些坏主意教唆小瘪三们混饭吃。
第三十五章 方大凯其人
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交界一带的乞丐、流氓数不胜数,而那些打扮得妖形怪状的风骚女子挤在人群里拉客的也不算少。
在上海滩里各行各业都分了三六九等,不管是赌场舞厅连以出卖自己为生的女子都有档次的区别,这方大凯从小因父母早逝没人管,早就试过男女之事,除了赌博最大的爱好便是拈花惹草。
但他只是一个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瘪三,就是最下等的烟花间都消费不起。
不过他生的眉清目秀,又有股聪明伶俐的劲儿,在这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混混头子,为人讲义气,一日便有一个胭脂花粉涂得血红的中年女子寻了过来。
这女子名叫阿桂,人称桂姐,经营了一间最低级的烟花间,专在码头、街面上拉客为生,来往的客人以地痞流氓居多,正缺个打杂的,方大凯来到这儿之后,便拉拉皮条,为客人跑跑腿买烟什么的。
烟花间里三教九流都有,方大凯浪迹于这种场所,很快就与一帮更高级一些的流氓恶棍混得烂熟,也亏得他聪明,鬼主意多,除了打杂之外一得了空闲就在外敲诈索要,赚得了不少赌资酒钱。
也是他近来倒了霉,一次在客栈里敲诈竟惹上了个人物,累得他进了几天局子,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才被放了出来。
这一出来桂姐的烟花间也毫不留情地把他赶了出去,他心灰意冷好不气恼地躲了几天,到底是血气方刚,流氓成性,怎么也耐不住出了门,到街上找些事情做,不过他这样的人,哪有正经生意要他帮忙,寻了几日都寻不着工,索性专心做起了敲诈的小瘪三,可今日虽诈到了十块钱,可他这心里却觉得太过古怪,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在家闷了几天,索性也不想这些烦心事,叫了几个兄弟喝酒赌些小钱,不知不觉便把十块钱花个精光,此时又想起那日在街上偶遇的那位小姐和车夫,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可又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妥当,索性拢着袖子满大街瞎逛起来。
“大凯,想什么呢?莫不是刚发了财?”
浑浑噩噩的他被人猛然叫住,这才反应过来,只见眼前这个黄黄瘦瘦,一脸沧桑的老头子正是他在烟花间里见过面的赌摊老板陈月生,连忙上前,双手一拱,笑盈盈地招呼道,“陈老板好!”
“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么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可是发了大财吧?”
“哪里,哪里?”方大凯连连摇头,满脸苦笑,“前阵子犯了事,这才刚出来,也没个正当营生可做。”
“年轻人切不可心灰意冷,今后有的是发财机会。”陈月生笑吟吟地安慰他。
“陈老板可知道当年上海滩四大金刚可有个姓梁的?后来听说金盆洗手了……”方大凯想到这一茬突然问道。
陈月生是个老江湖,在上海滩混迹多年,鲜有他不知道的掌故,当下就瞪大双眼,“你说的莫非是四大金刚之首梁炳?你是何时招惹上这样厉害的人物?”
“惭愧惭愧。”方大凯直言不讳,把他如何碰瓷敲竹杠,结果吃了瘪的事详细诉说了一遍。
陈月生啧啧赞叹,“大凯,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梁炳早就退出江湖很久了,听说是参加了**党,但毕竟江湖余威还在,咱们的刘老板和他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若他真肯提携你,你还愁发不了财?”
“但毕竟今日有了过节……”方大凯总担心梁炳心里有了芥蒂,未必会真心提携他,借机痛打他一顿倒是有可能。
“你想想看,梁炳当初何等威风的人物如今只是一个车夫而已,坐在他车上的那位小姐身份地位该是何等的高贵,说不定便是卢公馆的小姐,人家小姐看中你发话了,你还担心梁炳做什么?”陈月生摇头笑道,真是当局者迷,对方大凯这个年轻人他是真起了爱才之心,小小年纪就强悍精明,敢作敢为,今日指点他今后说不定还会有福报哩,也不藏私,便细细和他说来,“大凯,你在上海滩瞎混是成不了气候的,首先就得拜老头子,找靠山。有事,不要说师兄弟可以帮帮忙,就是闹出点大漏子,有势力的老头子哪个不是上通天,下通地的角色,到那时,闲话一句不就遮掩过去了?”
方大凯这才恍然大悟,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