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 第五章(2)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得喜会喜欢上秀米。
“你们见过溪桥镇的陈秀米么?”
得喜问同伴:“见过没有呢?你们一定没有见过吧?”
似乎只有芹菜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得喜没有理他,沉醉在对秀米的幻想里自言自语。
大家都对秀米感兴趣。他们问得喜:“陈秀米是谁?”
得喜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别人的兴趣,愈发得意洋洋起来。他叉着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以后可是要娶她做老婆的!”
芹菜捂着嘴巴笑起来,和同伴使了个眼色,结果大家都偷笑得喜。
“有种你去找她啊!”有人建议,语气里带着肆意的挑衅。
他们都以为得喜会立马说“谁不敢?”,但他迟疑了许久。他的霸权主义在女孩子面前荡然无存,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畏首畏尾——后来和疯女人之间的事情更加让他疑惑:他觉得不可思议,压在女人身上,震颤传递到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浮现起秀米潮红的脸,梦境因此而变得扑朔迷离。山里每到夜晚气温就会降低许多。凉凉的风从竹窗吹过,吹在得喜身上,吹在他无穷无尽的梦里。
他愣了一阵子,芹菜推了推他:“喂!你傻啦!”
得喜眼里掠过一闪的光芒,但随即就黯淡下来。“你到底敢不敢啊?”大家异口同声。
得喜一双眯缝眼看了看大家,然后深呼了一口气说:“妈的!谁说我不敢!”
得喜的口气很豪迈,大家都异口同声地点头说:“那还不快去!”
在同伴们的怂恿下,得喜就真的跑到溪桥镇去看秀米了。后来还在田坎上拦住了秀米,可惜的是他被秀米泼了一脸的热汤。
得喜喜欢秀米,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起先秀米并不知道得喜对她有何企图,在乡下,男孩子偶尔在路上和女孩子打野招呼,说说笑笑的,倒也司空见惯。但这得喜可不同,他的眼神让秀米害怕。秀米记得镇上曾经有女人被强暴的事情,那时候,传得满城风雨。沈桂芳可着急了,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儿们出门要注意。
“死胖子。”秀米对秀旗说,“我最讨厌他身上的猪骚味了。”
“傻妹子,别理他就是了。”
“别理他?他老拿眼睛瞅我,怪吓人的。”
“反正你以后别去北山就是了。”
“那谁给弟弟送饭?”
“我呀,反正我不怕胖子,他也不敢对我怎样。”秀旗的眼睛里写满了可靠,秀米看着她,点了点头。
秀米送饭的工作就此终止了,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得喜会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直到她嫁人为止。
2
全国恢复高考后,好多在“*”中被迫中断学业的孩子也终于有学上了。高考报名那天,溪桥镇热闹非凡,报名点都挤满了人。镇上很多人都去报名了,就连只上过几年小学的也抢着去,不放过这个可以上大学的机会。
那天陈祖川路过祠堂门口,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举着笔,扯着嗓子喊:“都给我排好队,人人有份!别急!”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众人淹没了。陈祖川问了很久,才知道原来是高考报名。陈祖川问旁边一个小伙子:“高考有什么好的?”小伙子很激动地回了一句:“大叔你别说笑了!这高考就像以前的科举考试啊!考中这辈子就不愁啦。” 。 想看书来
薄暮 第五章(3)
陈祖川略微沉思了一阵,不知不觉就被人群挤了出来。陈祖川大字不识几个,这辈子吃的就是不识字的苦。他回想着刚才小伙子的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准备回家去和妻子商量,让孩子也报名参加高考。
陈祖川兴冲冲地赶回家。他虽然年届五十,但跑起来虎虎有力,一双腿特别长,脚底板的厚茧是从小赤脚走路磨出来的。陈祖川跑到家门口,看见沈桂芳和一个老婆子站在门口聊着什么。看见丈夫回来,沈桂芳高兴地喊了起来:“喂,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祖川有些疑惑,不明白妻子唱的哪出戏。沈桂芳于是拉他过来,跟他介绍:“这是水磨镇的许老姨,今天专门过来给秀旗说亲的呀!”
陈祖川这才想起,前阵子一直在商量大女儿的婚事。秀旗眼看着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秀旗要找对象的消息一放出来,街坊邻居都忙着介绍,先是开米店的周家来说亲,但秀旗嫌男方长得太矮,便作罢了;后来又是养鱼塘的孙家,这次秀旗觉得对方还不错,但陈祖川否决了,说自己打了一辈子的鱼,穷得响叮当,怎么能把女儿嫁给养鱼的。这婚事说了一阵子,也就逐渐搁浅了,但沈桂芳倒从未停下,还专门跑到水磨镇的亲戚那里打听了一番,没几天,许家婆子就过来说亲了。
许老姨说:“我家孙子种了一山的荔枝、龙眼。”说到这,她望了远处一眼,仿佛眼前就是大片郁郁葱葱的山林,“这年头,党的政策好呀,种山的能发大财。”陈祖川一听到这话,心里隐隐动了:“你那孙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