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上眼里浮现出惶恐,道:“我们是从定周来的……这里竟到了东沛了吗?”
老婆婆见他们二人风尘仆仆,满身尘土,也以为他们是逃出城的百姓,语气和软和了三分,问:“你们俩怎么回事,要去哪?”
殷上道:“我们姐弟二人原是定周滈州人士,父母都是小生意人,几年前我父亲走了……前段日子我继父趁我母亲不在家,竟要把我们姐弟二人卖到风尘之地……我们是拼了命才跑出来的,本想去序州找我母亲……可谁知……”
闻言,那老婆婆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怜惜,道:“可怜孩子,你们要去序州,那已然走反了,这都到了东沛了,”她看向包着脸的江遗雪,问:“这孩子怎么回事?”
殷上道:“我们二人是凫过沛水的,冬日河水寒凉,弟弟有些发烧,我们想来问问路,又怕过了病气给你们,故而将他遮住。”
那老婆婆叹了口气,道:“真是好孩子,进来喝碗热茶再走吧,冬日下水,可是要坏了身子。”
言罢,她便颤颤巍巍地拄着拐走在前面,那小孩扭头看了他们几眼,依旧一脸警惕。
殷上忙感激地应了声好,拉着江遗雪的手跟着那老婆婆后面。
那矮矮的小屋被一些粗细不一的木桩和石头围住,勉强算作一个院子,推开那摇摇欲的矮门踏进去,可以看见角落有一小片翻着土的地,因着是冬天,上面没有种东西,边上有一个装水的木桶。
院子不大,没两步就走到了屋子门口,那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草棚,上下左右都在漏风,屋内暗沉沉的没有灯,借着屋外的天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一张矮矮的木床,上面是一些杂草和一卷薄薄的、漏着棉花的脏被子,里面没有桌子,几块大石头往墙角一搭,上面架了一个锅,边上放着几个已经残缺了的破碗。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殷上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直到那个婆婆颤颤巍巍地从墙角那个锅里舀出一碗水,递给她,说:“不要嫌弃,喝一口吧。”
殷上赶忙接过,说:“不嫌弃。”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喉咙里有些沙哑,像是哽住了什么。
江遗雪也伸手接过那小孩递给他的水,轻声说:“多谢。”
天气寒凉,说是热水,可其实已经温凉了,她把那破碗放置唇边,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
喝完后殷上放下碗,动作有些不自然的撩过头发,把碗递还给那老婆婆,问:“您家里就你们两人吗?”
婆婆把碗收起来,声音平缓,淡淡地说:“就我一个,孩子们和我老伴都死了。”
殷上顿了顿,看向那个小孩,说:“这是?”
婆婆摸了摸那小孩的头发,道:“他父母也死了,我看他可怜,便让他与我做个伴。”
殷上咬牙,一时间沉默了。
良久,那婆婆道:“家里还有一些腌菜,都是村里的人好心,分给我们的,若你们不嫌弃,一起吃一些吧?”
殷上先是点点头,说:“不嫌弃的,”言罢又摇摇头,说:“给我们吃了你们明天吃什么呢?”
老婆婆浑浊的眼神动了动,看向门外即将暗沉下来的天色,道:“我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无所谓的,这孩子还小,村里的人总是会可怜他的。”
殷上看向那个孩子,轻声问:“你几岁了?”
他躲在婆婆身后,面黄肌瘦,只露出一只警惕中带着怯懦的眼睛,良久才用细细的声音说:“八岁。”
八岁。
八岁了。
她一开始以为只有五六岁。
她喉咙像是被一把稻草塞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顿,她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江遗雪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山上找点吃的。”
江遗雪点点头,说:“小心些。”
那婆婆闻言,皱起了眉头,说:“山上冷着呢,村内的青壮年都难猎到东西,你一个小孩子,去做什么,快回来!”
“没事的,”江遗雪伸手扶了她一把,说:“您别担心。”
殷上三两下已经走远,她拄拐自然追不上,重重地点了一下地面,道:“唉!你也不劝着你姐姐!现下又天都暗了,猎物更难!”
江遗雪扶着她,重复道:“您真的不用担心,外面冷,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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