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这么一封信;我拿着的纸上除了我当晚的住址,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我仗着光线昏暗糊弄她。实情是重温那篇过往日记,我被带回很多很多年前、那个起床去找贝蒂的寒冷早晨。她“赖了会儿床”,我则从锁孔中窥到房内有双男人的靴子。当时我年纪还小,什么也没反应过来。我用一双九岁孩童的眼睛看到了它们,并未做多想。当时没有。后来也没有。
直到重新读来,它就像一个忽然理解了的笑话,我想通了:靴子属于她的情人。我不太肯定的是,她的情人是否就是迪格维德。我记得她曾满怀深情地谈起他,但每个人提到他的语气都差不多;我们全被他骗了。不过,在我离家漂泊、受雷金纳德照顾周游欧洲大陆期间,迪格维德也给贝蒂另找了一户人家。
即便如此,两人私通只是我的猜测——经过深思熟虑、有事实依据的猜测,却不无冒险,如果错了,会让人很难堪。
“还记得你睡过头的那个早上吗,贝蒂?”我问,“你‘赖了会儿床’记得吗?”
她戒备地点头。
“我去找你了,”我继续道,“你想啊,我很冷,想看看你在哪儿。在你房门外的过道上——我,挺不愿意承认的,可是我跪下来朝锁孔里看了一眼。”
我感觉自己的脸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她从刚才就一直怨毒地盯着我,可这会儿,她恶狠狠地抿紧嘴唇,眼里迸出了火星,似乎那次擅闯和这次的性质同样严重。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立刻澄清,“不算你在床上酣睡,旁边放着一双男人靴子的话。我认出鞋是迪格维德的。你跟他偷情了,是这样吗?”
“唉,海瑟姆少爷,”她低语着,目光凄哀地摇了摇头,“你怎么变成这样?那个伯奇把你带成什么样了?你现在居然会拿刀威逼年迈的妇人,这已经够糟了——唉,已经够糟了。但看看你,还在伤口上撒盐,控诉我偷情并害你家破人亡。我和他不是偷情,迪格维德先生有孩子不假,他请赫里福德郡的姐姐代为照料,但哪怕在进你们家好多年前,他就已经是个鳏夫了。我们的关系不是你用那肮脏脑袋臆想出的风流韵事。我们彼此相爱,你该为自己的歪脑筋而感到羞耻,羞耻!”她再次摇头。
我闭紧双眼,手在剑上加大了力度。“不不,这儿该感到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你可以由着性子居高临下地教训人,但你和迪格维德有男女之情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是哪种,随便哪种根本不重要——而他背叛了我们。如果他没有背叛,父亲应该还活着,母亲也还活着。我就不会坐在这里用刀抵着你脖子,所以别为你目前的困境责备我,贝蒂。要怪就怪他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有别的选择,”最后她说,“杰克没有。对了顺便告诉你,那是他的名字:杰克,你原来知道吗?”
“我会在他墓碑上见到的,”我嘶声道,“知道也改变不了一分一毫,因为他有选择,贝蒂。管它是什么恶魔与蔚蓝深海的两难选择。他有选择。”
“不是的——那人用他的孩子们要挟他。”
“‘那人’?什么人?”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城里第一次和杰克搭上话。”
“你见过他吗?”
“没有。”
“迪格维德说过他什么?他是西南诸郡来的吗?”
“杰克是说他有那一带的口音,是的先生。怎么了?”
“那伙人绑走珍妮的时候,她嚷嚷着有叛徒,被隔壁家维奥莱特听见了。次日,一个有着西南诸郡口音的男人来找她——警告她不准告诉任何人听到了什么。”
西南诸郡。我分明看见贝蒂脸色发白。“怎么?”我厉声说,“我哪句话让你这样?”
“是维奥莱特,先生,”她倒抽一口冷气,“你离家去欧洲大陆不久——说不定就是之后一天——她在街头遭劫,送了命。”
“那帮人倒是信守承诺,”我看着她说,“跟我说说那个给迪格维德发指令的人。”
“我也说不上来。杰克对那个人只字不提。人说如果不照他们指示的做,他们会找到他孩子杀掉。他们放话,要是他敢报告主人,他们就把他儿子一个个找出来,慢慢折磨死之类的。他们告诉过他上门袭击的计划,但我用性命发誓,海瑟姆少爷,他们对他说没人会受到伤害,因为一切都在深更半夜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