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生病后,早睡晚起,用睡眠来缓慢地治愈神魂的裂缝,而墨砚寒熟知他的作息,并不会在清晨来打搅他。
沈怀君撑着床板,缓缓起身,空气微冷,晨露未散,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微凉气息,敲击声越来越响,偏头一瞧,是只翠鸟在用喙叩窗。
他起床,披上简单的外袍,青丝未束,来到院门前,打开门。
“柳斋。”
柳斋依旧板着脸,眼中却掩不住的疑惑:“我以为院门早早就开了,便是送茶饭的弟子不来,洒扫弟子也该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按清霄门规矩,即便仙君不用饭,也会将茶水送到,随后派至少两名洒扫弟子前来打扫,可这院子空荡荡的,昨晚落得一树梨花无人洒扫。
沈怀君摇了摇头:“我这等人,谁还愿意服侍?左右我也嫌他们碍眼。”
向来古板迂腐的柳斋眉心一紧,皱成川字,包子似的小脸变得滑稽可爱。
“真是不成体统。”柳斋嘟囔着,随即说明来意:“你不是想查近年来鬼修动向么?我已经把书籍翻出来,书太多,一起去藏书阁吧。”
沈怀君颔首,将通透的白玉簪斜斜插入发间,一头青丝简单挽起,跟着柳斋走出小院。
正值晨课,清霄门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走过山路,见到柳斋皆俯身作揖,见到沈怀君时,面色各异,偷偷议论。
“这沈怀君真回来了!”
“金溪杜家的灭族案就这么算了?”
“唉,这沈怀君真是抹黑了咱们清霄门。”
……
柳斋脸色发青,抬高了声音训斥:“一个个修为不见长进,反倒妄议仙君,竟然敢直呼仙君大名?都给我请安,唤沈仙君!”
底下弟子不服气,但碍于柳斋,便稀稀拉拉地俯身叩拜,懒洋洋地说沈仙君晨安。
沈怀君冷冷地哼了一声,
“知道你们不情不愿。”他移开视线,悠悠道:“不巧,本仙君瞧你们也甚是碍眼,往后少在我面前出现,不然我身子弱性情冷,喜欢去割人舌头的。”
——金溪杜氏灭族案,死者皆在生前被人活生生割去了舌头。
众弟子惊恐后退,连连叩拜唤沈仙君恕罪,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差点儿连额头都磕破了。
待众弟子散去后,柳斋新奇地望向沈怀君。
“我发现你变了。”
“变了哪里?”
柳斋想了想:“性子像是添了霜雪般冷漠,不再是两百多年前跪在殿前落泪的年轻师尊,亦不是一百多年前固执地认为清者自清的落寞仙君。”
“你,似乎并不在意外界的评判了,也不再温润和善。”
对于犀利的评价,沈怀君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温润与和善,还在,不过……”
他指了指清霄大殿。
“他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