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城两面临水,又名钓鱼城。”刘劲草捋须指点道:“不过当真要临水垂钓,只怕非得两百来尺的鱼线不可了。”
薛容命薛工快马疾驰,前往城中报讯。
文靖心头打鼓,忖道:“此时若是再不逃走,只怕再也没有走掉的机会。”想是这么想,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被那一群人簇拥着向那城池行去。
行出不足二里,前方烟尘四起,一彪人马,迎面而来。为首一将翻身下马,向文靖一掬到地,其他人等也如法炮制,文靖不禁愣在马上。
“四川经略使王立见过千岁。”那为首将领道,他约莫五旬年纪,额宽面阔,鬓发斑斑点点,眉间一粒朱砂痣,十分醒目,此时抬身,满身衣甲晃动,哗哗作响。
文靖不禁长长吸了口气,想压住心中狂跳。王立不待他回话,又道:“千岁为贼子惊吓,又旅途劳累,不宜在这荒郊野外久待,属下已经命人备好美酒佳肴,为千岁接风。”一扬手道:“千岁请!”
文靖迟疑道:“王经略使……”他想道出实情,但又有些羞涩难言。
王立神色沉重,打断他道:“属下失了剑门,自知罪该万死,具体情形,到了城中,属下再行禀告。”
文靖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见王立跃上战马,与众人弯腰作礼,请文靖先行,文靖无法,只好拍马向前,薛家兄弟在他左右护拥,张弓搭箭,好不威风。文靖一时间头大如斗。
入了城中太守府,大厅中,已经摆好席宴,一干侍女,低眉垂目,分立道边,见得文靖,纷纷扶腰作礼,厅中乐师弄起丝竹,乐声欢快喜乐,正是一曲《相见欢》。
文靖浑身难受,忍无可忍,掉过身来,正要说出真相,忽听门外马蹄声响,一片喧哗,他一愣之间,白朴四人闯了进来。
文靖骇然,与他四人对视无语,场中一片宁静,那些乐师也觉出气氛不妙,停了鼓奏,文靖正要开口,白朴拜倒在地,沉声道:“属下疏于防范,致使千岁涉险,罪该万死,请千岁责罚。”其他三人对望一眼,也跪了下来,梁天德心中最是憋气:老子跪儿子,成何体统?
文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望着老爹得背脊,禁不住全身发抖。王立见他神情,揣摩他的心意,忖道:“莫非千岁恼他四人失职,但又不愿在众人面前重罚,失了宽恕之意。”他一念及此,刻意迎合,心道:“既然如此,我就为千岁做这个恶人。”
他神色一变,向四人喝道:“尔等保护不力,该当重罚,来人,拖出去,重打两百军杖。”
其他四人还没说话,文靖听得要打老爹,忙叫道:“且慢!”
众人皆回目望他,文靖无法,强自镇住心神,慢慢地道:“我……我……嗯,此事不怪他们……”他蓦地想到话本里某些微服私访的段子来,便道:“我本想微服私访,看看川中情形如何?哪知遇上歹人……嗯,此事全是本……本王的不对,本……本王如今既然无恙,你们,你们就起来吧。”他无可奈何之际,只好认了这个淮安王的牌子。
白朴等人对望一眼,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那夜,他们失了文靖的踪迹,四处寻找未果,得知剑门关告急,遂入关中,协助守关,但守将张何被伯颜一箭射死,关中群龙无首,顿时大乱,蒙古大军趁机佯攻关西,再以大弩火炮掩护撞车,轰开关门。四人好容易约束部分败兵,逃出蒙军追赶,退入川中。他们想到失了文靖,剑门关也丢了,彷徨无计,只得随着败兵退向合州,此时见文靖无恙,虽然心中疑惑未解,但也甚是欢喜,梁天德更是打心底松了老大口气。
王立碰了一鼻子灰,甚是无趣,其他官将则心头惴惴,忖道:“没想到这淮安王如此厉害,竟然独自一人微服私访,不知道我平日做的那些丑事被他知晓没有?”
众人各怀鬼胎,分别落座,忽听门外笑声响起,数人身着精铁大铠,快步进来。为首一人白面长须,形容儒雅,左侧那人中等身材,肤色黝黑,目光如矩,看上去十分精悍;他身后两人,身量皆在八尺之上,挺拔雄伟,一个虬髯及胸,一个长须飘洒,端地神威凛凛,甚是不凡。
为首一人入了大厅,向文靖作了一揖,朗声道:“合州太守李汉生军务缠身,未及迎接,还望千岁恕罪则个。”
文靖当日听白朴说过合州官员姓名模样,还记得一些,此时既已无奈认了这个假扮的勾当,只得道:“李太守不必多礼。”
“水军都统制吕德见过千岁。”那黝黑男子作礼道:“铠甲在身,无法成礼,还请千岁见谅。”
王立指着吕德身后二人笑道:“李太守和吕统制千岁都曾晤面,这两位,千岁大概久闻其名,但还没见过,这位虬髯的是马军都统制向宗道,那位是步兵统制林梦石,有他二人与吕统制在,合州必然固若金汤。”